莹萱公主对乳母说完那句话,似乎并没有指望从乳母口中得到答案.
她垂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乳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断了莹萱公主的思路。
好一阵子,莹萱公主才开口说:“乳母,我有了一个主意。”
乳母小心翼翼地回答:“公主请讲,老奴洗耳恭听。”
莹萱公主轻轻叹了口气说:“从现在开始,就找好几名刚怀孕的孕妇,和她们谈好条件。”
乳母静静地聆听着莹萱公主的话,不敢插嘴询问。
“给她们足够的银子,我需要的是男孩,健康的男孩。”莹萱公主面无表情地说:“如此一来,无论我到时候生的是女儿,又或者腹中的孩子无法顺利降生,我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乳母明白了。
莹萱公主的意思是:如果她生的是女儿,那么,就用别的孕妇生下来的男孩代替;如果她的孩子无法顺利出生,那么就用别的孕妇生下来的男孩冒充!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外人看到的,都只会是:王后娘娘一举得男!
王后娘娘生的儿子,可说是王上的嫡子;而定妃生的儿子,那叫庶子。
庶子的地位,是比不上嫡子的地位的。
何况,徐达曾经答应过莹萱公主,只要她生的是儿子,那么,一出生即立为太子。
这么一来,贺兰嫣之生了儿子又如何?
她的儿子比王后娘娘所生的儿子大,又能怎样?
照样注定了,徐政将来要屈居于王后娘娘的儿子之下!
就算有徐太后在里头护着也没用,嫡庶的分别,就是这样分明。
除非,太子德行有亏,行事荒唐,被多人弹劾,才有可能被废掉。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莹萱公主想争的,只有太子之位。
这也是她绞尽脑汁,千方百计要生一个儿子的原因。
乳母为难地说:“到时候,要从宫外将一个甫出生的男孩偷运入宫,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所以,我们要及早谋划。”莹萱公主似笑非笑地说。
这只是一个备用方案,说不定,到时候她自己生了个男孩呢?
那是最好不过的。
乳母点点头:“老奴听懂了公主的意思。明儿个,老奴会向下头吩咐下去。”
“行动谨慎些。”
“是。”
对外,莹萱公主严密封锁自己怀孕的消息。
就连对徐达,她都没有因为欣喜若狂,而泄露一丝半点。
莹萱公主已经想好了借口:为免得罪胎神,怀孕不满百天,不向外宣布。
所以,王宫里没有人知道这位王后娘娘又有了身孕。
寂寞的贺兰嫣之,以研究医术,来渡过她的寂寞时光。
因为无事可做,贺兰嫣之一门心思都放在医术上,以至于医术进步得很快。
恰在这时,寿仁宫那边传来一个消息,说是贺兰嫣之所生之子徐政突然不知怎么患病了。
这病也奇怪,睡着之后,怎么也不醒!
贺兰嫣之第一个反应是:难道又是什么人害了,才会如此吗?
关心则乱,贺兰嫣之由柳絮陪着,慌慌张张就往寿仁宫里去。
到了寿仁宫,屋子里已经有两个御医在了。
一个说:“这是睡惊,当用艾炙。”
另一个大声主张:“小王子应该服用大惊丸,水银饼子。”
徐太后神色凝重地说:“政儿向来没病,怎么可能突然就得了惊风呢?”
贺兰嫣之向徐太后见过礼,见徐政睡在小床上,脸蛋儿红通通的,便按捺住呯呯直跳的心,自告奋勇地说:“太后娘娘,让我给孩子把把脉吧!”
徐太后患过肿毒,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却被贺兰嫣之给治好了。
所以,徐太后并不怀疑贺兰嫣之的本事。
贺兰嫣之给儿子诊了诊脉,发现脉象十分平和。
她沉吟着说:“如果是惊风,脉象不是这样的。如此平和,应该不是惊风。”
徐太后焦急地说:“不是惊风,那政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天一夜啊,眼睛都不曾睁开过,脸蛋这么红……”
贺兰嫣之让人把徐政的乳母找了来。
好一会子,乳母才出现。
贺兰嫣之当着太后的面问她:“你昨天都吃了些什么食物啊?”
乳母还没说话,徐太后插嘴道:“乳母的食物,都是由我这边小厨房特意为她准备的。既富有营养又洁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贺兰嫣之点点头,继续问乳母:”你昨天是不是喝酒了?“
据贺兰嫣之的观察,这乳母脸上有宿醉的痕迹,且身上还有一股子隐隐约约的酒气,所以她才会这样问。
乳母难为情地说:”定妃娘娘猜得没错。奴婢昨儿个确实喝酒了。那酒味道十分好,奴婢不知不觉把一小坛都喝光了。“
原来,这乳母好酒,且酒量相当好。
自从被选为徐政的乳母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酒味了。
昨天一时嘴馋,就把自己偷藏的一坛子酒拿出来喝。
本想喝上一碗就算了,结果那酒越喝越香,越喝越停不下来,竟把一小坛酒喝了个精光。
当时乳母没醉,还给徐政喂了夜奶。
可是,那酒甘美而醇厚,后劲很大。
酒随之渗入乳汁中,于是,吃了这奶的徐政,也被醉倒了!
乳母后来醉得爬上床就睡了过去,直到这时才醒过来。
徐政有两个乳母,白天一个,晚上一个轮值。
所以白天由另一个乳母当差,没人知道这个乳母喝醉了酒。
徐太后听得是虚惊一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她看向乳母的眼神,凌厉而不满:”你竟敢偷酒喝,害了我的孙子,哀家定要重重惩治!“
贺兰嫣之赶紧为乳母求情:“太后娘娘,好在政儿还没被艾炙,亦不曾灌下不对症的药丸,看在乳母往日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慌得那乳母连忙双膝跪倒:”太后娘娘开恩,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徐太后想了想,若是惩罚了这乳母,日后自然是不能用的了。怕她对孩子不好哩!
但这乳母素日对徐政还是很精心的,奶汁也好,把个徐政喂养得白白胖胖,十分健康。
因此徐太后又训了几句,就把她放过去了。
贺兰嫣之命人将甘草、干葛花、缩砂仁、贯众捣碎后,再煮汁给徐政喝下去,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所有人看向贺兰嫣之的目光中,都有着说不出的敬佩,只两个御医,面如死灰。
徐政交给太后抚养,贺兰嫣之其实是放心的。
首先太后不可能对徐政会起什么坏心思;第二个呢,那些鬼魅魍魉的,也不太敢在太后这里动手脚。
如果徐政在太后这里出了意外,不用说,哪怕掘地三尺,太后也不会放过那些人去的!
徐达就更不用说了,毕竟这是目前他惟一的子嗣啊!
但是,母子分离的痛苦,仍然让贺兰嫣之的心插刀一般的痛。
三个月之后,莹萱公主大大方方的公布了怀孕的消息。
她就是要让某些人心神不宁,羡慕妒忌恨。
这某些人里,当然不会少了贺兰嫣之。
如果贺兰嫣之还是徐达的宠妃,也许莹萱公主会多一份顾忌。
但现在,贺兰嫣之连徐达的面都见不着,完完全全地被冷落了,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徐达听说莹萱公主怀上第二胎,自然很高兴。
先是高才人有了身孕,现在,莹萱公主也怀孕了,想着好几个孩子围着他唤父王的情形,徐达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
其实,他是很喜欢孩子的。
“定妃娘娘,王后娘娘又怀孕了呢!”柳絮小声说着,一边察看贺兰嫣之的脸色。
她这个小小的宫女都知道:万一王后娘娘生的是个小王子的话,太子之位,肯定是轮不到政王子了。
贺兰嫣之用专门剪烛花的剪子剪下一段焦黑的烛芯,若无其事地说:“各人有各人的命,这是早就注定了的。”
经历过前世今生,除了命运,贺兰嫣之不晓得应该用什么词来概括发生的一切。
柳絮一个做奴婢的,除了听主子吩咐,还能做什么呢?
但柳絮都能想到的事情,难道贺兰嫣之想不到?
莹萱公主一直爬在她头上欺压她,那也就算了;莹萱公主生的儿子,如果还想一辈子凌驾在她儿子之上,那肯定不行!
其实,想对付莹萱公主的心思,贺兰嫣之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贺兰嫣之凝视着跳跃的烛火,静静地想着: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呢?
她没有办法接近莹萱公主,她也没有办法收买莹萱公主手下的人。
即使要利用别的人来对付莹萱公主,她也不得不考虑后果:万一败露呢?万一自己信任的人倒戈呢?
而且,莹萱公主肯定也会采取严密的防范措施。
还有,如果莹萱公主真的生下一个儿子的话,那么,莹萱公主肯定会视徐政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理由如下:徐政是徐达的第一个儿子。
徐太后非常非常喜欢徐政。
所以,莹萱公主会任由徐政安然长大吗?
为了不让儿子陷入危险中,贺兰嫣之觉得: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
让莹萱公主的儿子生不下来,那么,徐政也就等于少了一个威胁。
但贺兰嫣之也知道:她如果敢动手,万一事情败露,她不仅仅是自己倒霉,她的儿子徐政,肯定也会受到牵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