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里,陈小满看得很清楚,那些个日本兵燃起了火堆,把枪搁在旁边,自顾自地吃起了饭团,有些鬼子还边吃饭团边向对岸打招呼,一付自来熟的样子。有古怪,一定有古怪。陈小满一边嘟喃着,一边眼也不眨地看着对岸。
参谋长悄悄地凑了过来,轻轻地说道:“团长,要不要打啊,这么好的机会,不打太可怜了,一炮过去,起码炸死他们半支小队。”
陈小满摇了摇头:“等下打,我倒要看看,这些个小鬼子在搞什么鬼名堂。军长不是说了么,要等对方过江了后再打,一个都不能留,这个时候打起来是挺痛快的,不过我估计,能干掉三分之一就已经不错了。”
借着火光,吃饱喝足的日本人,又开始哼哼哈哈地砍起了树木。三十九联队接到命令后,知道自己将要在丛林中行军两天左右,所以,专门向当地的朝鲜政府要了柴刀,人手一把,这个时候还真用上了。
四千多号人一起砍起树木来,那声势,倒真是不同凡响啊。不一会儿时间,他们就砍了很多碗口粗的树木,削掉了枝丫,找来了绳子。等到七月七号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他们竟然造出了近五百条木伐,这效率,还真是不错。
这些个小鬼子,他们竟然当着中国人的面造起了木伐,真当民主军不存在啊。陈小满看着对岸的小鬼子,恨恨地想道。不过,他仍然没有命令进攻,这事透着古怪,陈小满隐隐约约觉得,好象自己有可能立下大功劳了。至于第二团么,第一团不动,他们也不动,本来此次的临时指挥就是陈小满,谁叫陈小满在团级军官中的资历高得吓人啊。民主军中资历比他高的,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个人。别说一个团长了,就连陈小满的顶头上司,在他面前,也自觉矮了半个头。
七月七日凌晨两点的时候,日本人一切准备就绪,准备渡江了。五百多条木伐一字排开,每条木伐上了八九个人,两个划船,两个举着火把,还有四五个,则是乖乖地坐在木伐上。所有的人,都把枪背在后面。陈小满更奇怪了,特别是那火把,这不是自己找死么。这个时候如果发动进攻,绝对是一枪一个,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所有的日本兵都干掉或者打到江里去。虽然是夏天,可是大晚上的,江水特别凉。掉到江里去,就算会水的,也会冷得半死吧。
鸭绿江不宽,真的不宽,跟长江比起来,就跟一条小河沟一样。虽然渡边三郎选择的渡江地点是一处水流较缓江面较宽的地段,但也只用了十几分钟,所有的日本兵就都渡过了江。渡江后,在渡边三郎的命令下,所有的日本兵排好了整齐的方阵,仍然把枪背在后面,如受检阅的部队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陈小满已经拿起了对话机却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虽然这个时候,一颗炮弹足可以炸死两个小队的士兵,可是,这些个日本兵摆明了不是来打仗的啊,陈小满想了一会儿,决定静观其变。
借着火把的光线,陈小满看得清楚,一个五六十岁、穿着大佐军装的日本军官走了出来,摊着手表明自己没有带武器,然后,朝着看起来黑乎乎不见一个人影的森林用汉语大声地喊了一句:“里面有人吗?我是大日本帝国第十三师团第三十九联队的联队长渡边三郎,我们,来参加民主军了。”
正准备着观赏一出好戏的陈小满一个踉跄,差点儿一头载倒在地上。日本鬼子要求参加民主军?难道今天是愚人节?就算是愚人节,也不带这样玩的啊。
一九零五年七月八号中午,通化,第二军指挥部内。
王立新中将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奇怪地看着对面那个穿着大佐军装的日本鬼子。听到渡边三郎的话后,冷静过来的陈小满第一时间解除了所有日本兵的武装,然后,押送着所有的俘虏返回了驻地。今天,他打了一场莫明其妙的仗,得到了一次莫明其妙的胜利,而且不费一枪一弹,到现在为止,他陈小满的感觉还是四个字,莫明其妙。所以,回到驻地后,他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一个班,护送着那个莫明其妙想要加入民主军的渡边三郎赶往通化,来到了王立新的指挥部那儿。
好一会儿,王立新中将这才收回了目光,有点儿不知所措地问道:“这个,渡边大佐,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加入民主军。”
“为了正义,”渡边三郎理直气壮的说道:“为了幕府。”
“幕府?”王立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早就已经被推翻三十六年的所谓幕府:“这事儿跟幕府有关系吗?”
“是的,有关系,中将阁下,”渡边三郎摆出了一付义愤填膺的样子:“我渡边三郎,本来是大阪的一个平民,是幕府德川将军手下的一个低级军官,一直对幕府忠心耿耿。三十六年前,我们幕府兵与明治的部队在京都南面打了一仗。本来,我们幕府军占有绝对的优势。可是,那个卑鄙、无耻、肮脏、下流的明治,他用卑鄙的手段打败了我们,俘虏了我们这些幕府兵。为了防止我们在大阪、京都等地作乱,明治把这些俘虏都押送到了北海道,名义上是叫我们去开拓北海道,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流放。我们不服,在北海道,我们跟明治的军队又打了一仗,结果又输了,只能乖乖地安顿了下来。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家底儿,没想到,明治一声令下,又把我们这些他们眼中罪民的后代召集了起来,组建了第三十九联队。仅仅经过了三个月的训练,我们就被送到了朝鲜半岛。平日里,其它联队的官兵对我们冷嘲热讽,待遇也要比其它的联队差,这些我们都忍了。可是,几天前,小野泽竟然命令我们只带着步枪和饭团强行渡江,去袭击贵军的飞机场,并占领通化城。这是阴谋,这是明治的阴谋,他就是要把我们这些幕府兵的后代逼上死路,好绝了后患。我们不甘心失败,我们不甘心被人当成死子放弃。所以,我们要求加入民主军,打回日本,打倒明治,重振幕府雄风。”
看着慷慨激昂的渡边三郎,王立新不由得一阵好笑。谁都听得出来,这家伙是看到无论他采取什么样的办法,他都是死路一条,所以,索性直接投降了事。只是,投降就投降么,干吗非得扯出什么幕府的旧事来。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他渡边三郎真对幕府忠心耿耿的话,估计早就已经反了,又怎么可能等到这个时候。
只是,这些话不能说,也没有必要说。这支投降的部队可是宝贝啊,真正意义上的宝贝,如果应用得当的话,可以抵得上一两个师。明治正在进行全民总动员,整个日本民意沸腾,都在叫嚷着要与民主军决一死战。现在可好了,才刚刚开战没有多久,就有一支建制基本上齐全的联队投降了,这对大和民族的士气可是个沉重的打击,保不定,渡边三郎打出来的缺口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日本兵会投降,这得省多少的兵力呢。所以,这些个宝贝得好好地照顾着,等待唐总统的下一步指示。毕竟,这已经涉及到了政治的层面,他王立新只是一个军人,只负责打仗,其它的,自有大人物去操心。
一九零五年七月八号下午四点左右,北京。
总统府的一间秘室里,唐景崧,李破军,林世文围坐一团,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王立新刚刚发来的电报。开战没几天,就有近一个联队的日本部队投降,这是他们在开战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好一会儿,李破军这才说道:“稀奇稀奇真稀奇,整整一个联队的日本部队,就这样投降了。原世界里,除了抗日战争的最后一两个月,我就没听说过有一支成建制的日本部队投降的。”
“是啊,”唐景崧点了点头:“好象,现在的日本,与原世界的日本有点儿不大一样,是武士道还没有流行呢,还是这个世界已经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有点儿不同了。只是现在,那个叫渡边三郎的家伙要求加入民主军,你们说,该怎么办?”
“废话,民主军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吗,”林世文摇了摇头:“多么好的一支部队啊,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他们日本人,好象没有这样的资格吧。”
李破军呵呵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象那个狗屁的大英帝国,他们自已的部队都不是很多,可是一打起仗来,他们就可以迅速调来很多乱七八糟的部队,例如澳大利亚师,印度师,加拿大师,等等等等,那兵源几乎是用不完的。而且,这些殖民地师的战斗力还算不错,给他们英国主子立了不少的功劳。我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组建一支这样的部队。象这样的部队,好养活,他们当然不可能指望配备跟我们民主军同样的装备了,把缴获的东西给他们,然后再配备上一些重型武器就行了,我们一些不适合民主军动手的任务,也可以交给他们。”
林世文计算了老半天后,也笑了起来:“二哥说的有道理,这些个部队花费不了多少钱的。只是,让谁去当这些特殊部队的长官啊,我想,没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军官愿意去挑这个头吧。”
唐景崧突然站了起来,在桌子边不停地走来走去,皱着眉头抿着嘴。哥几个呆一块儿十几年了,而且,在原世界的时候也曾经在一起呆过,当然知道这是他们大哥在认真思考,也不做声,同样皱起了眉头,盘算着手上一些军官的资料。
好一会儿,唐景崧这才说道:“老二,老三,你们两个知道,我们中华民主国最大的隐患在那儿?”
李破军和林世文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什么隐患啊,现在的中华民主国发展势头极好,估计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成为世界排名前三、四名的大国了,如果给他们足够多时间的话,超过英美德国也不是个问题。政治稳定,经济发展,军事一帆风顺,没有隐患啊。
唐景崧苦笑了一下,说道:“年龄,我们哥几个的年龄,才是中华民主国最大的隐患。我已经六十多岁了,你们两个也已经快六十了吧,我们的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虽然我们一直在硬撑着,可是,我们能撑几年呢,交给我们的那件大事,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不但你我三人不行,老四和老五也不行。他们两个一来也五十出头了,二来他们只醉心于研究,无法担当起那个大任。”
李破军和林世文想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唐景崧说的不错,他们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就算再拼,又能拼上几年呢。林世文看着仍然在不停思考的唐景崧,心里微微一动,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在想,把担子交给小六子?”
“是的,我就是在考虑这件事情。我观察小六子十几年了,虽然这小子轻浮了点儿,不靠谱了点儿,而且,不择手段了点儿,但是,他对我们几个尊敬有加,对交办的事情是认真负责的,更重要的是,他对中华民族有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归属感,按我们原世界的说法,他就是一个骨灰级的民族主义者,对中国人关爱有加,对洋鬼子是心狠手辣,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再说了,穿越来的就我们六个人,我们讲的事情他也理解。要是我们把大事托付给这个时代的人,估计他会把我们几个当成精神病吧。”
李破军和林世文都重重地点了下头,自家兄弟么,呆在一块儿十几年了,姜商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难道还不明白。当初迫于无奈将他一块儿带到了这里,没想到,是捡了个宝啊。
林世文想了想,仍然有点儿犹豫地说道:“可是,小六子一向只是搞经济和外交的,在政治和军事上一窍不通,一旦掌握了大权,保不定会因为能力和经验不够而坏了大事的。”
“没错,这就是我刚才一直在想的问题,”唐景崧接着说道:“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不过,现在还有的是时间,还可以弥补得过来。小六子跟我们哥几个不一样,我们前世都受过了很多年的训练,而且有着非常丰富的实践经验,虽然各有专长,可各个方面都有涉及,几乎是一来这个世界就可以投入工作。而小六子呢,他的前世是一个小混混,一个摆摊卖假货的小贩,他所知道的,就是如何坑蒙拐骗,如何讨价还价,在政治和军事上虽然这几年也看了不少,但是,离上手还早着呢。所以,我准备着先让他在军事上历练一下。要知道,我们哥几个一块儿来这,是每个人都负责一摊事情的。而小六子就不一样了,一旦他接手了这个摊子,一切事情都得他来做主,包括政治,包括军事,所以,必须让他有所历练。”
李破军一愣,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老大的意思是,。把这些日本鬼子交给小六子,让他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去打仗。”
唐景崧也笑了起来,显然,他是想到了这支部队以后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不单单是日本人,以后有什么朝鲜人啊,越南人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交给小六子。反正这样的部队,养着不怎么费钱,死了不怎么心疼,那怕是败得一塌糊涂了,可只要小六子还活着,这就行了。”
李破军皱着眉头说道:“行是行,可是,我怕这样的一支部队战斗力不行,连累了小六子,还得给他准备一支战斗力强悍的正儿八经的民主军,作这这支特别部队的核心力量,大部分的重型武器,大部分的物质,都得掌握在这支民主军的手中,关键时候,还可以保住小六子的小命。”
林世文也同意了唐景崧的设想:“这支特别部队可以挂我们民主军的名,但是不占民主军的建制,打散了要重新组建的话,也只能从其它地方抽调兵力。现在我们可以暂时在财政上支持一点点,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就可以让他们以战养战,我们什么钱都不用花,保不定还可以赚钱呢。”
李破军和唐景崧都笑了起来,这个林世文,真是钻到钱眼里了,什么情况下都不忘记着赚钱,跟姜商倒是有得一比。没办法啊,他可是中华民主国的大管家,中华民主国又处于大发展、大建设的时候,那钱花得如流水一样,没看见林世文,头发比唐景崧还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