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于语人无二三。
一向以疯癫自居的阿锦同学着实耐不住学院宿舍兢兢业业的学习氛围和没日没夜的勾心斗角。痛定思痛之于,抱着挥一挥衣袖不带半片云的清高品德趁着暑期在附近寻找着容身之地。
一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却总拒绝承认自己智商不够。只是学院一年的光景,阿锦有口皆碑的成绩遭受了无数白眼和各种惨绝人寰的打击。她的传奇事迹也在菁菁校园里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学院领导送给阿锦姑娘的赞颂词笑爆了校友的肚皮。
(生活不只有苟且还有偷生)
身处污泥还能这般随心所欲。
骄傲荣誉在你面前不堪一击。
不为世人流言蜚语胸怀大气。
嘲讽谩骂也能如此不折不曲。
慷慨予人渣蛀虫可怜虚荣心。
问天下谁人与你比没脸没皮。
炎凉世态被你映衬如此美丽。
流芳万世定有后人跪你天地。
青砖碧瓦的老胡同里,大多是四合院的结构,平房,门檐低矮,刺眼的阳光被上了年头的老梧桐遮盖住,饶是炎热的夏季都能感受到丝丝的凉爽,檐角的地方爬满了厚厚的藓苔,飘散着丝丝古朴陈旧的气息。一些头发斑白的叔公阿婆在树下摇着扇子乘凉剥豆子唠嗑。狭长的小道上隐隐约约传来狗吠和银铃般的笑声。
阿锦姑娘随便扯住一位杵在树下玩弹珠的小丫头,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一脸灿烂的揉着面前小萝莉的脑袋,嘴角一弯两枚月牙眼显得亲切无比。
“妞儿,告诉姐2—22居民户怎么走。”
小丫头抬头盯着阿锦手上的大白兔奶糖,揪着小眉头一脸嫌弃,从兜兜里掏出一块高档的巧克力得意的在她眼前晃了晃,得瑟的拆开放嘴里吧唧吧唧的咀嚼着,乌黑的眼瞳神气的转来转去。
“乡巴佬,哪个要吃大白兔。”
“………”
说完就屁颠屁颠蹦嗒着跑开,还不忘扭过脑袋抛给这位乡巴佬一个鄙夷的眉眼,丝毫不给阿锦姑娘想当场掐死她的机会。
“老爷爷。”阿锦迈了几个小碎步踢踢踏踏的晃到这位树下乘凉的叔公面前,摇着扇子一脸的惬意,这老杆子一着眼儿就是钉子户,不比那小鬼头要靠谱的多。
“还吃过啦?”
眼前这位阿伯只是瞥了下女孩又把头转过去继续摇着扇子。
“嗯嗯,吃过了。”
刚想问路的阿锦被这话打断只能捣着小脑袋敷衍着。
“吃的什么?”
阿伯眯缝起眼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糖醋排骨。”
“喔喔,我吃的地瓜饭。”
瞅着这位阿伯搭在小凳上的脚丫子卖力的搓着,泥啊灰啊长长的毛啊,阿锦的小胃一阵翻腾,鸡皮疙瘩起立跳舞。
“晚上吃什么?”
“………”
“还没想好。”
“喔喔,那挺好,我晚上还吃地瓜饭”
“………”
这小老头得瑟的越说越起劲,句句不离地瓜饭,阿锦的手也越来越发颤,索性一个假期都在修身养性,忍住了要爆发的小宇宙,好死不死的再接再厉。
“大爷,你晓不晓得22—2居民…”
“昨儿我也吃的地瓜饭。”
“………”
小老头瞅都不瞅阿锦,唠唠叨叨的像只咶噪的青蛙没完没了。小胡子抖啊抖啊抖,脚丫子搓啊搓啊搓。晃着椅子颇为享受。阿锦囧着眉头一脸的崩溃。
“噗哈哈,闺女,闺女。”
身后传来吆喝声让正想发飙的姑娘娘怔了一下,扭头瞅着小卖部的阿婆,隔的很远都能看到她肚子上翻滚的笑浪。
“啊油,这呆比耳朵不好使,聋了。一天到晚就是他那个地瓜饭。”
“你朝他扯什么叼东西!”
“………”
阿锦又朝身后的阿伯瞅了瞅。
“前儿还吃地瓜饭,地瓜饭人人爱…”
头上似有一群乌鸦飞过,三道尴尬的黑线。
然后开始呵呵呵呵呵不晓得在笑什么。
无奈的阿锦姑娘只好又颠颠的晃到阿婆跟前,看着靠在冰箱旁一脸幸灾乐祸的婆婆,生生憋住了体内的火山。努力的堆着笑。
“婆婆,那你晓得2—22的具体位置咯”
“………”
“婆婆当然晓得哎,我搁这活了六十年怎会不晓得。”
“多大点事啊,闺女先吃个冰棍解解渴。”
慈爱的语气让阿锦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小心脏满满的都是爱,眉开眼笑的推辞。
“不用阿婆,我有水,冰棍不吃了。”
“你告诉我这个地方怎么走就可以了”
一瞬间对面婆婆亲妈般的脸立马成了容麽麽,语气也不再模仿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声音立即高了八度,像铲子磨大锅似的刺人耳膜。
“不吃冰棍?不吃冰棍我哪晓得那块儿怎么走。”
“一边杵着去,别碍着我做生意。”
“………”
阿锦僵僵的愕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的嘴巴张的应该可以塞下对面麽麽的脑袋。满心的欢喜只持续了0.01秒,随后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那好,那给我拿个一元钱的冰棍。”
阿锦掏着兜不情不愿的嘟囔着。还不忘鄙视的瞥了眼婆婆。
“闺女,拿个两块的吧。”
“不要,我就要一块的。”
“两块的吧。”
“一块的。”
“………”
婆婆见这闺女这么不识大体,脸上皱出了满满的褶子,语气透着威胁和警示。
“闺女,这一元钱有一元钱的路,”
“两元钱有两元钱的路。”
“………”
瞅着面前不解风情的小丫头,夹生的一比吊糟,感叹着现在年轻人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一元钱的路比较简单。”
“喏喏喏,往前瞅瞅。”
“走到那块儿,翻两个墙头儿就到了。”
“………”
阿锦顺着阿婆手指的方向瞧过去,前方的墙头足足四米高,就是姚明哥哥翻也得搭个小课桌。顶头上杵着各种酒瓶渣子让阿锦打了个哆嗦。利索掏起兜兜,尽管有些肉疼。
“婆婆,最贵的。”
“来厮,早这样不就好了,婆婆还能坑你。”
“………”
后面阿婆整整和阿锦唠了半个钟头的路线,可怜的阿锦拿着小本子趴冰箱上苦兮兮的画着,又消化了两根两块的冰棍灌了碗三元份的绿豆汤,利落的短发也被小手挠的鸡窝般杂乱不堪,脸上满满的疲惫。
“走到头,再朝左拐,再到头,右拐”
“喔喔喔喔。”
“再到头,再拐你就能看到了。”
阿锦看着手里迷宫般的路线图,小脑袋迷迷糊糊如浆糊一般。卖疙瘩…通全关的贪吃蛇就被自己画下来了。
“这样就到了?”
阿锦揉了揉太阳穴,囧着脸头疼不已。
“这样就快了。”
“那里还有个小卖部”
婆婆一脸慈祥抚顺了面前小闺女的鸡头。咧开大嘴笑的像花儿样灼灼闪眼。
“那是我闺女开的。”
“你到那买个冰棍再问问。”
“提婆婆名准打九折。”
“………”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你爱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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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周折的在胡同里连续啃了六七根冰棍,我们的阿锦姑娘终于找到这所要出租的四合院,正想推门的她突然瞬时呆滞,站在原地屁股扭扭左瞅瞅右瞅瞅。怔了好半晌,如醍醐灌顶般崩溃的捂住头,哆嗦着小嘴,口齿伶俐的她少有磕磕巴巴的时候。
“我,我我…”
“我,干干,干干干,干干你们啊!”
瞅着对面揣着弹珠朝自己发乐的鬼丫头“乡巴佬”。
又看看搁树下得瑟地瓜饭的小老头“还吃过啦”。
视线又转到倚在冰箱旁的阿婆跟自己万种风情的卖萌“阿要冰棍啊”。
“………”
“姐妹翻山越岭那么久都赶上香飘飘奶茶了,八支冰棍三碗绿豆汤两罐冰红茶。”
“整了半天胡同口第二家!”
“你,你你你你你你们都他娘当我眼瞎啊!”
阿锦咬牙切齿般唬着眼前三人,遇见他们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无奈身心疲惫的她连咒骂的力气都没了。懊悔为何出门没磕头烧香把自己搞得这般惨绝人寰。
神经兮兮的转过身将小脑袋贴在门前,十指并拢朝秦琼叔叔虔诚的许起愿。
“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跌死,爬到山上跳进水里山有万丈水深半米。来日方长,能错过是福气,犯我手里进了棺材也扒他们皮。”
无病呻吟完畅快无比的舒了口气。阿锦懒得搭理这群幸灾乐祸的凡人。拉着行李箱就推开了这扇陈旧的红漆木门。
这是匹疯狂了二十来年的脱缰野马,
行李箱里装满了一腔热血的孤勇,只是呼啸而过途径的路,谁料想余生将被牢牢的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