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晨歌放好，青华又含着眼泪取了帕子，将晨歌的全身都擦了一个干干净净，换了新的衣裳，紧紧握着孩子的手，呆呆的守着她。她对这个孩子的疼爱是发自内心的，毒在孩子的身上，比在她身上还痛，她擦着擦着，便哭得抬不起头来。
染染就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女儿安静的小脸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滑落。
“杜小姐，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以瞒着皇上啊！”刘知荣跪拜恳求道。
染染擦去眼泪，紧紧闭上双眼，又猛地睁开，轻声说：“不，现在不要说，皇上最近忙的吃不下睡不好，再等等！待他夜里回来，我自会告诉他，若是有人问，你们便说是青华姑姑病了，我让你来给青华诊治的。”
“这个……”刘知荣是云轩的心腹，他怎么敢？况且，以他对云轩的忠诚，他也不会做出隐瞒他的事。
“刘大人想必也知道，江南和江北正在决战的时刻，皇上忧烦成什么样子，身子因此而消瘦虚弱了多少，你们太医院是最清楚的。不是不禀奏他，只是暂时不禀奏，我今夜便会亲自跟他讲明。有多少责骂，多少惩戒，都有我一人担着。刘大人，你是担心染染说话太弱，保不了你们大家么？”染染虚弱的开口，却字字坚定，这样的口气说出来的话，怎么都不像是出自看起来那般柔弱的她。
刘知荣早知她必定是未来的皇后，哪儿敢得罪她？忙弯腰拜道：“微臣不敢，微臣谨听杜小姐吩咐，只是，公主的药不可间断，微臣还要马上带信得过的人将您这里里里外外查验一遍，找出中毒原因，回去后再去查一查当年关于长公主中毒事件的记载，希望可以对晨歌公主的毒，有所帮助。”
“有劳大人了。”染染点点头，又指指对面的椅子说：“大人先请坐，毒已经中了，我这个做娘最是心急如焚，可是，我清楚的知道现在急也已没有用，大人稍等查验也可。关于当年皇姐中毒的事，还请刘大人先详细跟染染说说，染染也好据此回忆一下方才公主的毒，大概是从何而来，这样也方便你们查验的更快更准确。”
此刻的染染虽然心里痛的要命，却强迫自己稳住了心神，柔弱的她，身上隐隐散发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正气，正是这种正气，让刘知荣在震慑的同时，又安定下心来。他忽然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女子，和最初见到的时候，哪里不一样了。她还是那般和善，还是那般安静，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沉着，多了几分睿智，这样的她，让他们男人都有些敬畏。而她给他们的感觉，又和后宫其他主子的威严哪里有些不同？
刘知荣不敢再想，遂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轻声说：“时间过去的久了，一些细节微臣已经记得不甚清楚，且那时微臣只是协助，并不是直接负责给公主诊治，但是大体的情形，微臣倒是还记得一些。”
染染眸光闪烁，沉声嘱咐：“快说说！”
刘知荣一边回忆，一边讲起了当年的事。
那时子钰才八岁，本来身为长公主的她，该是万千宠爱寄予一身的，可惜那时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不知道怎么的，已经淡漠了许久，除了偶尔的公开场合，两人已经甚少有交集，因此，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也并不是怎么起眼，反倒是皇上因为对柳贵妃最为宠爱，而对九皇子江云轩也最为疼爱。
元宵宴时，皇上皇后率后宫众嫔妃和皇子公主们赏灯团圆，皇上皇后和众嫔妃各自赏了皇子公主们吃食和红包，柳贵妃对皇后敬重，她又是众妃之首，亲手取了糕点赏了子钰，子钰当时便笑着接过吃了下去，柳贵妃又赏了另外一个最小的公主，那个小公主只是一个昭仪所生，平时也不得宠。不到一个时辰，子钰突然昏倒，人事不省，同时，那个小公主也倒了下去。
众人大惊，皇上盛怒，急命太医院救治两位公主，太医院连夜会诊，拼尽全力保住了长公主的命，而小公主因为太小而夭亡。
“太小？”染染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心扑腾扑腾跳着，脸色变得惨白。
“杜小姐莫急！听微臣把话说完。”刘知荣忙扑通跪倒，战战兢兢的禀奏道：“晨歌公主虽然年纪更小些，可是她的毒并非从口入，所以毒性弱了许多，并不比当年的小公主危险，杜小姐千万不要紧张。”
染染松了一口气，咬牙说：“刘大人啊！染染实在撑不住，麻烦您千万得说清楚了，不然染染会活活给吓死。”
她这样说话的口气，便是完全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刘知荣松了一口气，忙说：“微臣该死！”
染染挥挥手，示意他起来，轻声说：“刘大人莫往心里去，实在是染染给吓怕了，情绪已然绷到了顶点，禁不住打击了。快坐下接着说。”
刘知荣站起身，又接着说起当年的事。
子钰当时被太医们抢救了许久，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说来也是她命大，她的毒若是多重一分，便会要命，可她硬是给救回来了。只是，后来又服用了许多年的药，如今才算是慢慢好了，可比起其他正常女子还有些虚弱。
“这毒可会留下后遗症？”
“从长公主的例子看，倒也不会，顶多是身子弱，多病，但不会有危险，也不会影响生儿育女。只是解毒的过程比较漫长，每日喝许多药，也着实辛苦。”
“后来查出下毒之人了吗？”
“没有确定的人，一开始矛头直指贵妃娘娘，也就是当今柳太后，但是后来皇上发了话，且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她便脱罪了。长公主身边侍候的人被杖毙了几个，后来皇上又亲自指派了信得过的人服侍公主。因为公主多病，而皇上又开口保住了嫌疑最大的柳贵妃，对公主有歉疚，自然对她也愈发迁就。从此，公主便成了皇子公主里面，最得皇上怜惜的孩子。”
染染叹道：“皇姐真是可怜，好在因祸得福，得到了父皇的怜爱。”
刘知荣点点头，又说：“公主昏迷期间，皇后娘娘几次哭得晕死过去，说要陪公主一起走。后来，经皇上和众人劝说，慢慢平静下来，开始日日念佛诵经，为公主祈福，待公主脱险后，也慢慢不再理后宫俗事了，宫里的事，便开始交给了柳贵妃。”
染染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多谢刘大人，染染知道了。好，让你的人来查验吧！”
刘知荣弯腰退下，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些心腹医官和医女来到思玉轩，将这个院子里从里到外每一处都仔细查验了一遍。因为平日里都有医女常驻，时刻查验染染母女吃用的东西，所以并没有查到有用毒的迹象。
大家还在努力寻找蛛丝马迹，刘知荣的目光在室内梭巡，片刻，落在内室的屏风上，笑了一下，轻声问：“杜小姐生辰到了？这莲花字倒有趣。”
染染脸色微红，轻回道：“昨儿已经过了，莲花字是皇上亲手粘的，刘大人出去莫要说，免得让人非议。”
刘知荣正要抬脚往莲花屏风走去，闻言收回了脚步，点点头：“是，微臣明白。”
既然是皇上亲手粘贴的东西，便不用查验了吧？难不成他还会害自己心爱的女儿和最爱的女人不成？
刘知荣转到香炉处，又转到种的花草边，想了想说：“杜小姐，往后这些花草尽量不要放在室内，宫中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也许会在花草上做手脚，有些毒药是有香气的，被花香遮挡住，难以分清是不是有毒之物。”
染染顿悟，点点头：“多亏大人提醒，染染知道了。来人，把这些花草搬到廊下，不适合放在外面的，便放到花房去。”
小太监们走了进来，将花草都搬了出去，染染忙问：“大人，您看还有哪些隐患？”
刘知荣又说：“香炉尽量不要燃，香料虽好，也是药材，哪怕无毒，常用也有其他想不到的害处。还有人将两种本无毒的香料同燃，便互相抵触生成了有毒的香。”
染染忙点头，青华转身端了水，将炉中的香料浇灭了。
刘知荣又说：“还有烛火，当心有人在蜡烛里头放上毒药，火苗一点燃，药性便随着散发开来，人不知不觉便中了毒。但凡这种毒毒性一般较弱，但烛火每日离不了，时间久了，便会慢慢中毒。”
染染出了冷汗，忙对青华点点头，青华将所有的蜡烛都取了过来，让刘知荣仔细验过。
所幸，并无大碍，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刘大人，染染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帮帮忙。”
“不敢，杜小姐请讲。”
“染染想跟着大人学习医术，不学其他，只学用毒和解毒。大人也知道，宫中小人用的卑劣手段之首便是毒，所以，染染想了解各种毒性，以后也好防范。染染后半辈子大概离不开这深宫了，怨天尤人没有用，不如坦然面对，学会用更好的手段保护自己和孩子，还有皇上，才是正途。”染染坦然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