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宫里头的风声又转了个向,起先承恩并得到晋位的赵美人还没得意几日。
便被一直安安静静充当透明人的谢婕妤,哦不,现在该称之为赵谢昭仪了,结结实实的打了个脸。
自谢婕妤承恩之后,不近女色的司马辰靖不是歇在椒房殿便是歇在谢昭仪的昭阳宫内。
毕竟,两所宫殿挨得如此相近,从椒房殿到昭阳宫也不过是转个弯的问题。
太阳缓缓的落下,碧蓝的天空染上了一层霞色,恰似宫女肘部轻挽的橘色宫绦,又似舞女摇曳的妖娆身影。
椒房殿内早已灯火通明,橘色的烛光将纱窗染红,映射出一个个交织重叠的身影。
谢芙琳慵懒的斜倚在贵妃榻上,只见她云鬓微斜,几缕发丝淘气的摆脱束缚,悬挂在她绝美的脸颊上,灰色的阴影让她显得越发的妩媚动人。她闭着眼睛,如蝶翼般的长睫在她白玉面容上洒下两道浓密的扇影。
她只手垫在头下,另一只柔荑则轻轻的抚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彰显出她对腹中骨肉的重视。
“彩霞,你去看看娘娘醒了没,若是醒了,便服侍来用膳吧!”金嬷嬷朝里屋探了探头,见里头并没有任何动静,便吩咐彩霞。
“欸。”彩霞搁下手中绣到一半的兰花,笑道:“嬷嬷,这怀孕的是娘娘,怎的您也懒起来了。”
“是呀,嬷嬷近日也比往日懒多了呢!”小红见金嬷嬷并未生气,也凑着打趣。
“好几个小丫头片子,没事倒是编排起嬷嬷来了。”金嬷嬷佯装生气,笑骂道,“等明日嬷嬷打你们几下,你们才知晓嬷嬷有没有懒起来了。彩霞,还不快去叫娘娘,是不是现在怀念嬷嬷的戒尺了?”
金嬷嬷这话一出,满屋的大宫女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小红,笑得更是岔了气。
“嬷嬷,您就喜欢欺负老实人。”彩霞嘟嘴抱怨道,随后扭着腰进了内室。
内室中的谢芙琳早在宫女们大笑的时候醒来了,她见彩霞来了,忙道:“彩霞,快些给本宫锤锤腿,本宫睡得腿都麻了。”
彩霞应声上前,双手攒成拳,轻轻的敲击谢芙琳的腿肚子。
“彩霞,可知皇上今晚去往何处?”谢芙琳闭上眼睛,享受着彩霞的敲锤,这么多宫女中,她最喜爱的便是彩霞的手艺,不会太重也不会太轻,每一下敲击都能给她带来舒适的感觉。
“回娘娘的话,适才奴婢瞧见皇上的龙撵朝昭阳宫去了。”彩霞如实回答,随后又道:“嬷嬷说是时候用膳了,娘娘可要用膳。”
“恩。”谢芙琳轻轻的应了一声,没了下文,沉默了几分钟后,她又突然开口说道:“明日将本宫匣中那对金丝玉钏赏了谢昭仪罢。”
“彩霞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服侍本宫用膳吧。”谢芙琳又道,她站起身,彩霞极为熟练的为谢芙琳披上一件外衫。
本以为今夜是孤枕独眠,谢芙琳却不曾想到司马辰靖竟然在她用膳后来了她的宫殿,打了椒房殿的一群人措手不及。
此刻的谢芙琳披了一件鹅黄色的小衫,发髻微微盘起,发上并无一物,她坐在一群宫女之间,手中执着一件绣品,正与宫女们嬉笑。
饶是司马辰靖与谢芙琳共处了如此之久,却从未见过此般模样的谢芙琳,从她身上洋溢着少女的青春。
她显然是没有料到他的到来,一时间竟是揣着绣品,呆呆的愣在原处,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未施粉黛的面容上尽是错愕。
司马辰靖勾唇一笑,戏谑道:“怎么,不过几日未见,芙琳已经忘了我的模样了吗?”
随着他这一声戏谑,谢芙琳才回过神来,她将绣品胡乱的往矮桌上一放,正欲屈膝,却被司马辰靖扶住了双臂,抬起头正撞入司马辰靖深邃的墨玉眸中。
“怎么会呢,真爱开玩笑,只是方才听宫人说你是去往梦云妹妹那儿了,所以我才……”她双颊飞上红霞,
在烛光下愈发的惹人怜爱。
司马辰靖素来不是不近女色之人,他难得见到此番景象,施了一个眼色给余刚。
余刚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他自小在司马辰靖身边待着,司马辰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他都了如执掌。得到司马辰靖的示意后,余刚将一群宫人都支出了殿外。
谢芙琳见此状,脸色愈发红润,声音都显得软捏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明日彩霞那几个皮猴子只怕又得打趣我了。”
“她们这般还不是你惯的?如今倒是把这错归到我的头上了。”
司马辰靖扶住谢芙琳,揽着她做到适才她与宫女嬉戏的小榻上,他一手将谢芙琳适才胡乱塞在桌上的绣品拿起端详,却被谢芙琳制止了。
“瞧不得吗?”司马辰靖好笑的问道。
“技艺不精呀,平白被你笑话,我这可不依。”谢芙琳双手握住司马辰靖的手,不让司马辰靖展开绣品端详。
“我的芙琳做什么都好看,我又怎会笑芙琳呢!”
司马辰靖笑着将谢芙琳的柔荑从他的大掌上移开,继而摊开绣品。只见红色的丝绸上绣着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无事绣着玩儿的。”谢芙琳红了一张俏脸,欲将绣品重新叠好。
“瞧着挺好的,日后,小皇儿出生了,倒是要看看我们的皇儿是否比芙琳绣的娃娃更加可爱。”
“您怎知是皇儿,若是个公主呢?就不喜了?”谢芙琳蹙眉,佯装生气问道。
“芙琳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公主皇子皆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更何况还是从芙琳的肚子中爬出来的,又怎么会不爱?”
相较于椒房殿的热闹非凡,昭阳殿那头却冷清了许多。
谢昭容独自坐在床榻之上,依依款款而入,见到谢昭容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好奇。
她记得皇上的龙撵先是到了昭阳殿,她原先还以为皇上要歇在这昭阳殿了,谁知道不过一个晚膳的时间,皇上竟然走了?
留下谢昭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原处,如同丢了魂儿一样。
“依依,你进来吧。”正当依依在思索的时候,里头响起了谢昭容柔柔的声音,虽是满腹疑虑,但依依还是笑着步入内室,问道:“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你不是有事情想问本宫吗?”
“没有……”
“适才在门口盯着本宫杵了那样久,还不是想问本宫?”
依依看着依然温柔的谢昭容,暗叹她敏锐的观察力,又庆幸这谢昭容是跟谢芙琳在一条战线上的。
否则,谢芙琳还不知得花多少精力才能除掉谢昭容的。
毕竟不会叫的狗咬起人来才够狠呢!
“依依就是好奇皇上怎么来了又走了?”
“整个宫城都是皇上的,来哪个宫?住哪个殿皆是皇上的自由?又岂是你我能够左右?”谢昭容苦笑一声。
“娘娘您也别难过,皇上对您的宠爱皆是有目共睹的。宫里人都传着您圣宠不衰呢?”
“圣宠不衰?”不知是不是依依的错觉,她竟觉得谢昭容那一声笑中包含了心酸和嘲讽。“好了,依依你也早些歇息吧。”谢昭容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将依依支出内室。
待依依走后,谢昭容缓缓的走到梳妆台前,打开自己的首饰盒,在她首饰盒的最底端藏了一块方帕。她将方帕摊平,指腹细细的描摹每一丝纹路,眼中的泪水在她不经意间留下。
宫里人人皆道她因着皇后娘娘的缘故得了盛宠,可谁又知自己对司马辰靖仅仅只有仰慕之情呢?
她的爱情,早在未进宫之时因着这块方帕落在了那人身上。
那么青春美好的岁月,他未娶,她未嫁,街上的一次偶遇,被春光迷了双眼,两颗青春的心很快的碰撞在一起。
只是,如今她深陷宫中,成了皇上的女人,于情于理她都该忘记那个男人。可是,她做不到啊!
今日司马辰靖本欲歇在她的宫中,由她侍寝,可她不愿,只因为今日是她与他相遇的日子,每年中也只有这一日,她是属于他的,她的心是属于他的!故而她借着小日子来了的原因,将司马辰靖“赶”到了椒房殿。
谢昭仪处,她不甘的望着远方。
“娘娘,谢昭仪心中所属之人奴婢已经查到了。”一个二十左右的宫女跪在谢瑶跟前,将一张叠的正正方方的宣纸乘在双手之间。
谢昭仪眉间闪过一丝戾气,她一把夺过宣纸,道:“什么谢昭仪,本宫才是谢昭仪,那谢昭容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贱人罢了!”
她如此说谢昭容,殊不知,在这宫中,哪个女人又不是以色侍人呢?
小到宫娥更衣,大到贵妃皇后,最先凭借的也不过是一张如花似月的面容。
“是,是奴婢说错话了。”宫女低着头老实回答道。
“算了,这事也不怪你。毕竟那贱人今日仗着皇后的光扶摇直上了,又得了宫殿。宫里人瞧她的目光早就不同了。”她一面妒忌的说着话,一面看着宣纸上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