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城市中从不缺人,随处可见匆匆赶路的身影,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像自己一样,犹如一粒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无处落脚?
城市太大,大得穿过全城,也碰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城市太小,小得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离家在外,最可怕的不是露宿街头、日晒雨淋,这些,都是小问题,街头巷尾、绿化带、林荫道、桥洞下、火车站——到处都可以席地而睡;最可怕的是肚皮饿了,兜里没钱,饥肠辘辘,还得忍受着满街飘香的美食诱惑。夏阳心想: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大概,就是我目前的状态吧?
在超市遭遇无钱买单的尴尬,奉冷清清之命回去取钱,夏阳仅仅从冷清清的包里拿了七百块钱,结完帐,剩下十来块钱,坐公交车去李兵那儿,买了一瓶白酒,兜里也就只剩下几个钢镚儿。
此刻,夏阳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醉酒的滋味不好受;醉酒醒来的滋味更不好受;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
现在,已然过了找工作的时间,只得等待明天一早,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招短工。夏阳听李兵说过,建筑工地招临时用工,工资日结,他希望自己有好运气,明日能够被人看中,一天下来,有了收入,节俭一点,好歹能糊几天口。
夏阳清楚,无论多么艰难,他都得独自熬下去,不能再开口求家里援助。姐姐夏暖离婚花了七、八万,现在在家带孩子,没有任何收入,想必,给他汇来的一千块钱,已经是她所有的积蓄;父母就更别说了,庄稼人,成天在地里挖挖刨刨,能让一家人吃饱穿暖,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供他上学花费不小,处理夏暖的婚姻遗留问题,更是花光了家底儿,还得给妞妞买奶粉——
夏阳苦笑:钱是硬档子货,不是变魔术能变出来的!
双脚不受大脑支配,不停的交换,从烈日当头,走到日落西山,夏阳大汗淋漓,身体困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不敢想象,以自己目前的状态,饿到明天早晨,即便是被人看中,前去干活儿,又怎么能坚持完成一天的重体力活儿。
霓虹初上,夏阳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走了半日,他已经不知不觉穿过城市,从城南走到城北,到了冷清清家附近。
夏阳轻声问自己:夏阳,你为什么还会来这里?难道,你还没被冷清清的家人编排够么?
夏阳在冷清清所住的小区门口久久徘徊,不进去,也不离开,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天色渐晚,夏阳鼓起勇气走进小区,走到冷清清家楼下,躲在绿化带的树丛中,抬头张望。万家灯火,唯有1314室一片漆黑,夏阳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满心狐疑:冷清清瘸着腿,能去哪儿?她家里人,不可能昨天来,今天就走,人呢——会不会是冷清清的脚严重了,进医院了?
夏阳从树丛里钻出来,拔腿冲进楼道,乘坐电梯上了13楼,急促的敲门,屋里没有任何声音。他手里捏着钥匙,犹豫着,没有插入锁孔;这把钥匙,是那天他出门买菜时在屋里找到的,进屋后忙着做饭,被轰走时走得急,把这茬事儿给忘了。
夏阳拿不定主意,反复自问:家里没人,我私自进去,合适么?
电梯上上下下,不时传来声响,却无人在13楼停留,夏阳始终在进与不进间挣扎,举棋不定。
许久之后,夏阳咬紧牙关,将钥匙插入锁孔,钥匙轻轻一扭动,咔嚓一声,门开了。
迈进门,夏阳打开灯,屋子里异常安静,他蹬掉鞋子,光脚丫走进卧室,开灯的瞬间,怔住了,冷清清放在角落里的皮箱不见了。他忍不住悲叹一声——她走了!
夏阳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相框里,一个朝气蓬勃的大男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肆无忌惮的嘲笑他。
夏阳一把抓起相框,怒目圆睁,恶狠狠的骂道:“你******就是方斐?臭小子,你究竟死哪儿去了!要滚也不滚得彻彻底底——你知不知道,冷清清为了你,有多难过?熊样儿,还不如我呢,我没看出来你有哪点好——我绝不让你再伤害冷清清!”
照片上的人始终保持轻蔑的笑容,那双眼睛傲慢无礼,目空一切,夏阳愤恨的将相框摔在床上,相框在床上弹跳了一下,在空中打了两个滚儿,跌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夏阳手忙脚乱的捡起相框,无比自责:“清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捧着碎裂开的相框,夏阳不知所措,
一旦冷清清回来,发现相框坏了,一定很伤心;再则说,冷清清很容易会想到,他来过。原本不想留下丝毫痕迹,悄然来,悄然走,这下可好,证据确凿,想抵赖都不行了。
夏阳蹲下身子,伸手捡地上的玻璃渣,却不小心被扎破了手指,他忍着痛,将地上的玻璃渣捡得干干净净,心想:冷清清腿脚不方便,可不能让这些玻璃渣扎伤了她!
收拾完残局,夏阳取出照片,摆在床头柜上,用塑料袋将相框装起来,放在茶几上,他想到最好的办法是,买一个一模一样的相框回来,亡羊补牢。
夏阳走进厨房,寻找吃的,他顾不得那么多,为了明日能够顺利找到工作,坚持完成任务,必须填饱肚子,再美美的睡一觉。
夏阳在碗橱里、冰箱里四处寻找,寻思着,昨晚那么多菜,应该能剩下不少,岂料,翻箱倒柜,却没有任何能够抓起来就能吃的东西,就连电饭锅里的那一大锅米饭,也一粒不剩,他不由得感慨:“这一家人,真能吃!”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垃圾桶时,夏阳瞬间明白了,冷清清这是出远门了,兴许是跟着回老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夏阳又在客厅里四处搜寻,也一无所获,他买的那些零食,也不见了。颓丧的坐在沙发上,哀叹:肯定是带在路上给小芒果吃了,好歹也留一点儿啊!
无奈之下,夏阳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熬了一锅白粥,闻着粥香,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