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了,田地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割草的孩子。朝霞每天帮着刘丽芬忙完家务之后,也会挎上个竹篮去地里割草,好喂家里那几头“唛唛”叫唤的青山羊。
朝霞割草的时候总是碰到一个人,这个人是她小学一年级的同学,名叫王发亮。王发亮大朝霞两岁,也是张家楼村的人。
王发亮有事没事老爱往朝霞的身边凑,朝霞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而当自己看他的时候,他的脸“刷的”一下就会红起来,朝霞暗自觉得好笑。
朝霞知道王发亮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七岁的时候失去了母亲,父亲又不是个身强力壮能干活的庄稼汉,日子过得比她们还要紧巴。他的头发总是乱蓬蓬的像个鸡窝,衣服没有一件是合身的,也许都是好心人救济给他的吧!
这天,朝霞和王发亮在同一块玉米地里割草,这块地里的草长得又高又青。他们都快速地割着,谁也不跟谁说话。王发亮割得很带劲,朝霞篮子里的草还不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割了大半篮了。
突然,朝霞“啊”了一声,接着就见她放下手中的铲子,用右手紧紧地捏住了左手的食指。刚才她一不小心手指碰到了锋利的铲子,被割破了。
王发亮听到她的叫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迅速跑到朝霞面前,“咔嚓”一下从他破烂的上衣上撕下一小条布块,把它递向朝霞。
朝霞看着自己淌血的手指,她接住布块小心地把手指裹住,幸好伤口不深,血很快就止住了。
包扎完伤口,朝霞站起身,和王发亮面面相对着。
王发亮虽说比朝霞大了两岁,可他的个头却并不比朝霞高多少,此时二人几乎平视。
在朝霞默默的注视下,王发亮的脸不知不觉又红了起来,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大概是因为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说吧,他把头慢慢地低下了。
“为啥老缠着俺?”,朝霞假装生气地问他。
“不是的,俺……没……有……缠……你”,王发亮抬起头,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俺……没……有……缠……你,俺……没……有……恶……意,请你相信俺”,王发亮面带羞赧地叙说着。
看到他拘谨慌乱的模样,朝霞“咯咯”地笑了,“谁说你有恶意了?”。
说完这句话,朝霞觉得不对劲,马上改口说:“没有恶意,那是啥意思?”。
“同是天涯沦落人嘛!”,王发亮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的那个啥沦落人,是啥意思呀?”,朝霞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迷惑地望着王发亮。
“啥意思?就是……,就是……”,王发亮一连说出了好几个就是,他把手放在头上,用力地抓住后脑勺。
“这是诗中的一句话,诗,你懂吧?”,他把手从鸡窝似的头上放了下来。
“诗?好像听说过,可它到底是啥意思呢?”,朝霞从小就好奇心强,对什么事情都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
她心急地看着王发亮,“你到底知不知道呀?”,她又催促道。
“奥!俺想起来了,好像说的是命运,也就是说咱们有着同样的命运”,王发亮茅塞顿开。
“命运?……”,朝霞低声地反复叙说着。王发亮对这句诗的关于命运的解释让她陡然间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开始在她的全身蔓延开去。
“朝霞,你咋了?不舒服吗?你的脸色……。是不是俺说的不对,惹你生气了?”,王发亮手忙脚乱了起来。
“不是的,俺没事,……。对了,你上几年级了?”,朝霞怕王发亮看出自己的心思,故意扯开了话题。
“俺呀?马上上初中了,在乡里的初中……,学校可好了……”,王发亮眉飞色舞地比划开了。
不幸的人似乎在生活中很难找到值得快乐的事情,说起学校,朝霞又是一阵心酸。若不是当年爸爸的惨死,或许自己也和眼前的王发亮一样是一名令人羡慕的初中生呢!
朝霞不再说话了,好像每一句话都会引起她惨痛的回忆,她用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哎呀!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王发亮看着天空提醒朝霞说。
朝霞这才回过了神,她看了看四周,时间真的不早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篮子前,很轻易地就挎起了篮子,因为篮子里的草并不多。
“等会儿”,她刚走出几步,后面的王发亮就赶了来,王发亮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夺下了朝霞的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