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恒抱着李宇霆急冲冲地走进了宫门外的“正阳医馆”,将手中的玉牌馆内迎客的伙计,伙计立马挺直腰板,眼中尽是恭敬,深深鞠一躬,引着凤恒直接到了后堂。昏迷中的李宇霆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不同于前厅的简洁,后堂布置奢华贵重,以金黄色为主,整个屋里尽是金银器皿,连那贵妃榻都是金子做的。
此时,榻上,懒洋洋地躺着一个人,穿一件火红色绣着金龙的纱衣,胸口微开,露出赛雪玉肌和完美的锁骨,虽是睡着,却是眉如远黛胜三分,微闭的眼,形狭长眼尾上扬,睫毛如扇轻轻覆下,鼻似陡玉,嘴似朱砂,厚薄适当,脸面轮廓分明,标准瓜子脸。三千青丝,如瀑泻在塌下,与雪白的狐皮地毯交应,十分醒目。好一个美人啊!
凤恒见到香艳的睡美人,见怪不怪,径直走到屏风后面,把李宇霆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走回贵妃榻,抡起一巴掌,重重扇到睡美人的胯间。
睡美人,一个鲤鱼翻身,眼还没睁开,脚已经落地了。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绝美的桃花眼,对上面前的凤恒,眸子中星光灿烂,熠熠生辉,波光流转,闪着玩世不恭的狡黠,朱唇抿了抿。
凤恒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睡美人露出疑惑,凤恒指了指屏风,睡美人点点头。两人来到了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李宇霆,呼吸急促,眼球在眼皮下,有点杂乱的转动,两人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睡美人取出床边的一个小匣子,从中拿出一个紫玉瓶,倒出一粒黑乎乎的丹,掰开李宇霆的嘴,往里面塞。
李宇霆猛地睁开眼,双眼凌厉地扫向床边的两人,取出口中丹药,拿在鼻下闻了闻,倏尔,塞进嘴里,白眼一翻,生生咽下。眼睛一闭,又接着睡。
看得两人目瞪口呆,眼底闪过淡淡的喜悦。
凤恒,清清嗓子对着躺在床上装睡的李宇霆,声音温和,“李大人,今儿,恒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将大人带到医馆来,毕竟这保命要紧,不是么?”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继续挺尸,动也不动。
睡美人见状,桃花眼中满是不屑,阴阳怪气,“恒儿呀,你这又是何必呢,惹一个忘恩负义,脾气古怪,现在又没了半点权势,皇帝口中一事无成的狗奴才,又是为哪般呢,自找没趣。”
床上睡觉的人,嗖地一下睁开眼,坐起来,满脸戾气,怒冲冲地说,“黄口小儿,这目无尊长,妄议陛下是非,岂是你等能信口开河的?”
凤恒向睡美人投来不满的眼光,而后笑着双手作揖,深深一鞠,“犬子无状,还望老大人见谅。”
“犬子,他,他是你儿子。”床上的人,虎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你有这么大的儿子?”细细打量面前的睡美人,又扫了扫凤恒,嘿,还真有几分相似。双眼迷糊了。
凤恒心中好笑,拉着睡美人,“的确是犬子,不瞒老大人,恒虽姿容不凡,容颜青春,但活于世已经38载了,犬子凤兮,今15岁。”
李宇霆颔首,了然,男人哪个不在外偷点腥,更何况是这臭名昭著的花花战王爷凤恒呢,敢情之前逢人就说三十岁才得一子,满脸遗憾,诓鬼呢?又联想到他今天对自己的出手,皇帝的无情,心下矛盾迷糊。
凤恒不理会李宇霆满脸复杂,冲凤兮点点头,“好好照顾老大人,为父去去。”
李宇霆回神,“王爷,你这是去?”
“天牢,还不是因为你,陛下一盏茶前,就下旨了,剥夺父亲的王爵,贬为庶人,今儿搬出战王府自谋生计。幸好啊,我们还有这件医馆,要不,今儿会流落街头了,比不得某人丢官了,还有赏赐,还能让儿子承官位。”凤兮面色平静,不冷不热地说。
李宇霆虎目微眯,冷哼一声,“王爷你的恩情,李某自当会报,可是王爷又何必打着救李某命的旗号,为自己找退路,铺路呢?”
凤恒回头,嘴角微扬,满脸笑容,“老大人果然是个明白人,那老大人对当下的局势又作何看呢?”
李宇霆眸子一闪,叹口气,“还能怎么样,顺天道而为,这天下啊,本是能者仁者据之,谁又会一直愚忠下去呢。哎。李某要是早知道这个道理,何苦累得女儿惨死,外孙女背上这孤煞星的恶名呢?”
女儿,外孙女?凤氏父子对视一眼,满脸的惊诧,敢情这里有一段不伦恋?
两人心中窃喜,暗暗记下这事儿,寻机会调查,这可是抓住李氏家族的大把柄啊,呵呵。面上不露,“老大人的条件是?”
李宇霆眸子一缩,满脸杀气,“宁陵田氏所有人等,除我外孙女田小禾以外,全部都得生不如死,血债血还。”
凤氏父子对视一眼,笑入眼底,“好,等事成后,尽数实现,还望老大人……”
话说一半,李宇霆了然,“国将不国,要银子又有何用呢,你放心,等你举事时,我会将李氏家族的财产悉数给你,朝中大臣我也会全力帮你说服。”
凤恒点点头,“恒这就去天牢了,老大人若不嫌弃,就让犬子代为照顾吧。”
李宇霆颔首。望着背影挺拔的凤恒,眸子闪烁,意味不明。
当天酉时,凤恒就进了天牢,承熙帝下秘旨:永生永世囚于天牢。
李宇霆离开正阳医馆之后,一把不明大火将医馆烧了个干净,战王府战王废王爵被囚,王妃于承元二十八年夏去世,年方八岁的小王爷凤逸宸失踪。
同时,一辆乌木马车从皇宫西武门驶出,坐在马车里的人一身黑色锦袍上用金线绣着闪闪的麒麟,头发用白玉簪别成髻,看上去贵气得很,如果是忽略那白净无须的脸,还有满脸的阴森狠毒。
此人正是崔二,他将此次代天赈灾的第一站定在了宁陵。他对承熙帝建议道,“陛下,国库因前几年西域蛮子无理取闹,李宇霆不作为,直接国库拿款,如今十分匮乏,加之最近两区闹粮灾,刁民暴动,当下再证税的话,恐怕不妥。奴才在入宫前,在宁陵时,流传着这么一段话,说这宁陵田府举人田青云家,富可敌国,金银朱玉在田府只是最为寻常的孩童玩物。”
承熙帝一听,心中不屑,再富裕,能由朕富,还金银珠玉当玩物,鬼才信呢,脸上毫不在意,“崔二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据我所知,这田青云好像是李尚书的侄女婿吧,还有,前儿,听他们闲聊,好像是你弟媳妇的死与这田府相关吧?”
崔二眼皮一跳,这皇帝有时候还挺清白的啊,也不尽是糊涂,正色,“陛下,奴才是全心全意地给您办差,希望我朝国泰民安,千秋万代,绝没有半点私情,再说,我那弟媳妇儿的死,官府也调查了,纯粹是个意外。”
承熙帝浑浊的眸子似笑非笑,“那就好,你想怎么样,朕不管,朕只告诉你,这田府啊,现在还不能大动,毕竟打碎骨头连着筋,这李府还是他岳家呢。”
崔二点点头,牙恨得痒痒,低眉顺眼地退下了。
此时,月上枝头,望着月下疾驰的马车,一黑一红两男子盘腿坐在皇宫对面的浮香阁屋顶上,满脸笑意。
“父王,咱们这次真的是按照李宇霆说的去灭田府吗?”红衣凤兮懒洋洋问。
黑衣人正是今儿酉时关到天牢的凤恒,笑脸收敛,眸中精光一闪,“兮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天真呢,你以为那李宇霆是真心投靠我们的吗,还有他说灭田府,何尝不是对我们的一种试探呢?”
“那父王的意思是?”凤兮眨巴着眼,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迷茫。
凤恒望着渐渐消失的马车,冷哼,“那就让崔二去打先锋吧,我们要做的事,必要时出手帮助田府,而不是灭了它,知道不?”
凤兮眸中疑惑更深,对上凤恒眼中淡淡的失望,倏尔恭敬地点点头,“父王说的是。”
凤恒脸色平静,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想到了那从三岁起,就被暗暗养在磐涅寺的嫡子凤逸宸,慧海大师每月都会飞鸽传书地汇报他的点点滴滴,看到他三岁能背下整本《般若经》《金刚经》《小乘佛法》,并且能悟出其意,凤恒深感欣慰,凤家终于后继有人了,这么些年来,他一个人独自扛着这份家族使命职责,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忽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凤逸宸的替身,那个当初宸儿被秘密寄养在寺庙中时,寻回的替身,今儿酉时居然失踪了,又想到同时失踪的,还有他那对外宣布死去五年但一直被囚禁在馨凤阁的王妃段务姿,心底一阵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