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到大路边，肖文静刹住脚，出租车一辆一辆从眼前驶过，她匆匆截停一辆坐进去。 “去机场。”肖文静恨不得它能飞：“麻烦你——” “——有多快开多快。”司机悠哉地接上后半句，肖文静讶然望向他的后脑勺，他在后视镜对着她笑：“小姐，追男朋友啊？”肖文静大奇，“你怎么知道？”司机熟练地驱动车子汇入车流，一边道：“每天都有像你这样的姑娘小伙急急忙忙赶去机场，不是追男朋友就是追女朋友。这是现在连续剧的经典保留套路，你们这些小青年都学会了。”肖文静耳根发热，心下不服气，小声反驳：“你的意思是我很老套喽？你倒想个不那么老套的招数！”司机踩了脚油门，出租车怪叫着在车缝中穿梭，惊出肖文静一身冷汗，他居然还闲闲地回头瞪了她一眼，真的提出建议：“打电话啊，你男朋友没电话吗？”肖文静被他提醒，赶紧摸出怕叶子襄打电话而关机的手机。出乎意料，电话几乎是立刻就通了。 “喂？”听到叶子襄的声音，肖文静心头陡然一宽，长出了口气，颓然靠到椅背上。 “叶子襄，我是肖文静。” “什么事？” “……不要走。” “啊？” “……我说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肖文静！”那头的声音莫名惊诧，“我不能不走……”一辆小货车擦着出租车呼啸而过，肖文静没听清他后半截话，自顾自叫道：“叶子襄你听我说……”又一辆车驶过，她连自己说什么都听不清。讨厌！肖文静使劲跺脚，司机在前面叫：“喂！喂！小姐！”她正没好气，大眼瞪过去，“开你的车吧！”叶子襄似乎听到了，在那头发出带了气音的笑声，肖文静暗骂他没心没肺，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又心痒难搔地想看他的笑容。
她还没见过他毫无芥蒂的纯粹笑容。 “叶子襄你等我！我现在在东顺路，很快就到——”肖文静刚转头看向窗外，“嘀”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伴着一辆面包车直冲过来！ “啊！”肖文静本能地尖叫，车身剧烈震荡，她向前栽倒，头重重撞上椅背，眼前立时只剩黑暗。似乎在一个沉沉的睡眠中，肖文静知道自己在做梦，梦的开始有肖梦琴，有杨慎思，有顾遴，最后却只有叶子襄和她。他们在一起看球赛，与她在小说中YY的一样，未来的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队闯进世界杯，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决赛。对手自然是阿根廷队，一个长得很像梅西的年轻球员发任意球，他们紧张地死握对方的手……球偏了！肖文静兴奋地跳起来，手却突然空了……她转过头，叶子襄和余葳葳手牵手站在一块儿，两个人深情对视眼中再无旁人，她大声喊叶子襄叶子襄，他却像没看见她……她一怒之下，大叫一声—— “叶子襄！”出口的声音并不像肖文静以为的那样响亮，很轻，轻如耳语。她睁开眼，刺目的灯光正从头顶洒下。她抬手遮住眼睛，隔了一会儿，拿开手，眼睛已经能适应橘色的灯光。肖文静转动脑袋四下看，发现她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看着像医院的病房。对了，一辆小面包撞上出租车……身体并不觉得痛，只是头晕乎乎的，肖文静顾不得理会可能的伤，先合上眼，理清繁杂的思绪。总有人说，最接近死亡那一刻想起的人才是你最重视的人……这理论其实不可靠吧，因为她当时想的是暴打一顿小面包的司机。可是此时此刻，一个人安静地苏醒在陌生的房间里，她清楚地知道，她想见的人是谁。她不想他离开的人是谁。她离不开的人是谁。那么，这种心情就叫做“喜欢”吗？喜欢他的微笑，喜欢他每天出现在家里，喜欢他支撑她的后背，喜欢他默不作声地关心，喜欢他看球时专心致志的样子，甚至喜欢他写的那些看不懂的代码……这么多这么多的喜欢，她和他已经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容易忽略，而一旦忆起，却如此的刻骨铭心。是了，早在她发觉之前已经刻骨铭心。肖文静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明白。这么多这么多的喜欢，累积出的情感，就是“爱”吗？爱情、友情，爱人、朋友，到底该怎么才能分辨得一清二白，楚河汉界？墙上有一只钟，不知哪一天的七点，叶子襄走了吗？好痛，好痛……她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胃上，却发现不是胃痛。呆了一会儿，手慢慢地移向胸口——胸腔里像有一个巨大的伤口，心跳不止，血流不止。肖文静恍然大悟——“伤心”，原来这便是伤心！醒了？”熟悉的嗓音打断她的迷惘。肖文静眨眨眼，再眨眨眼，门不知几时大开，叶子襄正俯身看她。 “醒了就起来，医生说现在床位紧张，你只能呆一个小时。”她被一只温暖的手拽起身，还没醒过神，两只鞋丢过来，差点砸到她脸上。 “……叶子襄？”她还在做梦吗？叶子襄皱眉看看她，伸手在她眼前挥动，“这是几？”
她捏住他两根手指，“你没走？” “我走得了吗！？”他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过来帮她穿鞋，埋着头碎碎念叨，“你在电话里突然怪叫一声没了下文，我在这头嚷嚷半天，突然有个男人穷凶极恶地叫我过去收尸！出租车和面包车擦撞了一下，前方的司机毫发无伤，你撞向后方的椅背晕了过去……”他难得说这么多话，也难得在声音里泄露这么多真实的情绪，肖文静耳边又在嗡嗡作响了，她听到自己的脉搏和身体内鲜血流动的声音，心跳声重得像擂鼓。
她推开叶子襄，自己系好鞋带，站起身看他，从头看到脚，还绕着他走了一圈，直把他看得莫名其妙。 “怎么？”他抬手捂住她的额头，眉心深锁，“医生说你的头部前不久有过一次撞伤……”
他转身就想往外跑，肖文静赶紧一把拉住他。 “我去找医生，”他焦躁地打量她，“你等着，我马上回——” “我没事。”肖文静打断他的自说自话，她的头还是有些晕，看人出现重影，不过应该没事。她强撑着清醒的思绪，心想，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了她要做的这件事重要。
叶子襄皱起眉，手掌仍然盖在肖文静的前额之上，凑近了仔细审视她的眼睛。肖文静与他四目交投，心跳得快要窒息，连忙垂眸掩饰，又假装被他凝重的表情逗乐，“噗哧”一笑。 “别闹！”叶子襄严肃地喝止她，可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肖文静笑着抱住了他。叶子襄：“……”肖文静：“……”
抱住他然后呢？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肖文静咳嗽一声，在他怀中闷声道：“那个……叶子襄，ぁいしてゐ（我爱你）。” “……什么意思？”肖文静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蹦出一句日文，看叶子襄的反应显然他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她既庆幸又遗憾，心脏都快被复杂的情绪涨满涨爆了！
叶子襄挣动着似乎想要离开，肖文静当然不肯放开他，她使劲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地又道：“我说……我……我喜欢你。”
说出口也没什么，她有种豁出去的快感，又重复道：“听到没有，我喜欢你。如果做你的女朋友才能和你在一起，那好，我做你的女朋友。”叶子襄忽地推开肖文静，隔着距离盯着她，表情一片空白，她不敢说那是欣喜。 “你可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中文你都听不懂？喜欢还能有什么意思！” “嗯，我不懂。”我去！这混蛋居然光明正大地耍无赖！肖文静瞠目结舌，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叶子襄是这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