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出去的代价
“总是这样。把别人倾尽全力奢求得到的东西轻而易举的丢弃，却还装作假清高的模样，这样的你，真的很虚伪。”
琉璃慢慢转过身来，静静的盯着她那双满是怨恨的眸子，突然觉得很无力。
“或许，你正是靠了这份假清高，才能得到这么多东西。可是，你记住，总有一天这些东西全部都会失去的！终会有人揭穿你这幅假面具的！”
话说完，已经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绿儿在一旁不敢出声。琉璃愣愣的站在门外很久，才无力的迈了步子。
那一天，她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发呆，想了很多很多东西。
在冷宫里待了几日，除了食物实在吃不下去，别的却都很满意。
她可以整日不出房门，偶尔绣些东西，或者是看着落日，发很久的呆。
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会再那么累。
这样真好。
托着下巴愣愣的看着窗外，思绪却一片空白。很多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是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又已经过完了一天。
正出神，门却响起来。
以为是绿儿，琉璃起了身，打开门。
门外是一个女子。一看就知道是冷宫里的女子。破破烂烂，脏乱不堪的衣服，发髻散乱，脸上东一道西一道，不知多久没洗过脸了。
看到她，眼中带着很吓人的狂热，慎的琉璃不觉后退了一步，条件反射的就想关上门。
那女子却一把抓住门框，激动不已，“你来陪我了？”
那副狰狞的样子令琉璃打了个寒颤，却瞬间惊呆，“你……你是董婕妤？！”
那女子更加狂躁，丢了门框就扒在她身上，激动的大叫不已，语无伦次，“你是来陪我的？皇上把你赶出来了对不对？好，真好，快来陪我吧，来陪我吧……”
那声音简直像索命的鬼魂，琉璃僵硬了身子，无奈却怎么也无法将她的手扒下去，只得任她将她头发拽的散乱不堪。
“你在干什么！”听得一声怒斥，是绿儿回来了。
琉璃正在努力挣脱董婕妤，整个人狼狈不堪。
绿儿忙上来，看到琉璃被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欺负成这样，当下也不再顾忌她们昔日里是主子，蛮横的将她从琉璃身上揪了下来。
终于得以解脱，琉璃忙不迭的跌跌撞撞跑回房间，将房门关的紧紧的。
那董婕妤还在大力将门拍的咚咚直响，嘴里不住念叨着，“快来陪我，快来陪我……”
琉璃紧紧捂住耳朵，强迫自己不去听。身子却不住的颤抖。
还记得昔日董婕妤艳丽张狂的模样，饶是沦落冷宫，还是嘴硬的不肯服输，还坚信皇上会重新原谅她。
不过一年而已，整个人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
终究是挨不过这漫长的寂寞和心里的煎熬吧。
慢慢从门框上滑落，跌坐在地上。琉璃捂住嘴巴，只觉得无比悲伤。
为董婕妤，或者是为了这皇宫里所有的女子。
却没有眼泪。
第二个来看她的人更是意想不到。
只有一面之缘的左丞相顾明。
朝廷重臣来冷宫里看昔日的皇妃？似乎真的很于理不合吧？
或许，他来此是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顾明不足四十岁，依旧温润儒雅的样子。
琉璃不动声色的挑了眉，“左丞相是路过？”
顾明略微尴尬，几度欲言又止，看到琉璃淡然的脸，那些原本思量好的责骂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琉璃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既然是路过，左丞相还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恕不远送。”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一再与记忆中的重叠再重叠，就连倔强的性子都如出一辙。
“陈婕妤，臣来此是为了小女顾惜惜的事情。”
琉璃脸色一变，果然是来兴师问罪了？冷了声音，“这事，左丞相似乎该问您的女儿。”
顾明尴尬，理亏的是她不是么？为什么他现在觉得无比心虚？“那……下臣逾越了。”
琉璃面无表情的看他离开，四十余岁，确实正值年华，仕途一片光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呵。
怨恨在心里蔓延开来，琉璃只觉得快要压抑不住，蓦然出声，“左丞相。”
顾明回过头来。
琉璃笑，一字一句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杀了顾惜惜，你会不会恨我？”
顾明一震，“你……”
“告诉我，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
顾明尴尬的笑，这个奇怪的陈婕妤为何会问出这个更奇怪的问题？“惜惜她，只是有些任性而已，本性并不坏。”
琉璃浅笑，“这就是你的答案？”
背过身去，琉璃淡淡道，“顾惜惜的孩子，是我害死的。”
不顾身后顾明惊诧的表情，琉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畅快淋漓的笑，却不知不觉泪流了满面。
琉璃觉得自己快要呆不下去了，漫长的寂寞和心理折磨是其次，最主要的食物。
带点油腥气的东西闻到就开始反胃，绿儿带的点心全部吃完后，却怎么也咽不下那些粗燥的饭菜。
她强迫自己吃下去，不消片刻却又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而肚里的孩子营养也会跟不上。
不过几日，琉璃的面色就变得蜡黄。
终于明白董婕妤和冷宫里的那些女子缘何会变成这样了，巨大的落差心理是很难承受的。
她想出去，她要出去，她必须出去。
再这样下去，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都是未知。
绞尽脑汁想了好几日该如何出去。
皇上亲自将她打入冷宫，每天唯一能见到的外人是送饭的丫鬟，无奈自己现下没落狼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走出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了她而去吃力不讨好呢？
根本没人搭理她，就算是镯子首饰送了不少，小丫鬟还是只拿钱不办事。
日子越拖越久，琉璃有些急了。
在冷宫里第九天的时候，顾惜惜来了。
顺便告诉她了一个好消息，三日之后，就是立后大典，她被册封为皇后。
这确实算是一个好消息，琉璃淡笑，“恭喜。”
没有看到预料中她愤恨嫉妒的样子，顾惜惜显然很是失望，却还在志气高昂，“冷宫里还不错吧？”
琉璃原本还想要开口求顾惜惜让自己出得这里，却哑了言。
就算是她卑微的乞求，想必只会让顾惜惜多了羞辱自己的机会，根本不可能真的帮自己。
当即收了姿态，依旧冷淡的样子，“顾贵嫔对冷宫很感兴趣？不妨来试试看。”
顾惜惜掩唇娇笑，“本宫想是不可能了，陈姐姐还是好好享受吧，本宫可没这么大的福气享受。”
琉璃淡然一笑，不气不恼。
当再一次强迫自己吃下食物，然后吐的肝肠寸断之后，绿儿心疼道，“娘娘，奴婢去告诉皇上，皇上那么疼娘娘，肯定只是一时生气，奴婢去告诉他，看到您这么辛苦，皇上一定舍不得的。”
虽然知道她说的话可能性不大，琉璃还是报了希望。
与其这样坐视干等，不如让绿儿碰碰运气，去试试。
将随身带来的首饰全部给了绿儿用来打点，毕竟能出得冷宫的门并不容易，但为了钱财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不在少数。
等待总是很煎熬的，琉璃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托着下巴发着呆等待着绿儿。
房间门口几步远的地方有一颗树，夏季里本是该郁郁葱葱的树木，却显得枯黄，呈现出半死状态。
蜘蛛网似乎无处不在，一个不提防，就挂了满身满头。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那么死气沉沉。
很久很久，久到她开始昏昏欲睡。
蓦然被一记声音吵醒，琉璃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站在自己身前的正是陶总管。
琉璃知道绿儿成功了。
陶总管捏了圣旨，尖着嗓子念道，“念在陈婕妤一向贤良淑德的份上，此次惩戒到此为止，希望陈婕妤能够知错就改。钦此。”
琉璃恭恭敬敬的起身，接过圣旨，“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手心里的圣旨有多来之不易，琉璃想象的到，绿儿一早便已经出去了，现在接到圣旨却是近夜，想必这一天没少奔波。
陶总管身后却未见得绿儿的身影，琉璃不觉多看了两眼。
陶总管似乎是无意间提起话茬来，“婕妤娘娘的丫鬟倒是很衷心，被顾贵嫔活活杖责而死才换来皇上的圣旨呢。”
他说的很是云淡风轻，这宫里，丫鬟的一条命却是微不足道。
琉璃却瞬间停下了脚步，惊诧的看着他，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什么？”
陶总管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赔笑道，“娘娘见谅，小的胡言乱语罢了，娘娘别往心里去。”
“本宫听到了！”琉璃一声怒吼，声音中带着悲呛，“你说绿儿，你说绿儿为了这道圣旨被活活打死了！是不是？！”
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却还是想不肯相信，想要再次亲耳听到答案。
陶德才被她的反应吓到了。说这些话确实是他逾越了。原本只是觉得这个陈婕妤太过残忍，心肠歹毒的害死了顾贵嫔的孩子不说，还用自己丫鬟的命来换的出冷宫的机会。所以才忍不住出声为那个死的不值得的小丫鬟说了句话。
看到她的反应，陶德才后怕起来，能从冷宫里出来的妃子前所未有，这陈婕妤显然是被皇上疼到了骨子里，自己这般多嘴，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琉璃已经从他的表情里再次确认了答案。
一瞬间，只觉得手里的圣旨有万斤重，炙热的拿不住。
这是绿儿用命换来的啊！她怎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
依稀还是那个小丫鬟眼睛红通通，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模样……
她还记得，绿儿不过年仅十五岁，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年。正是花一样的年龄。
她还记得，平常闲聊中，绿儿曾经说过，她有一个贫穷的家庭，却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娘亲，她说，娘娘，本来绿儿是打算二十五岁的时候出宫去的，但是如果绿儿走了，娘娘一定会很寂寞吧，那么我就不走了，我陪着您。这样您就不会再寂寞了呢。
心口处，她给自己带来的温暖似乎还在。
狠狠捏着手中的圣旨，力道之大，指端都泛白，琉璃努力压抑着情绪，低声问道，“绿儿现在在哪里？流影阁？”
陶德才不明就里，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琉璃已经狂奔了起来，身着拖地的宫装，不顾所有的礼仪，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里狂奔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去会不会已经迟了，但身体的动作已经由不得她再去思考。
重重的推开流影阁华丽的大门，已经歇息了的顾惜惜被吓的不轻。
琉璃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处，那模样，想是无比的狼狈，可是此时的她顾不了这么多，急促问道，“绿儿呢？”
顾惜惜回过神来，施施然起身，优雅道，“绿儿？那个无理的小丫鬟？”
琉璃粗重的喘息着，愤怒的低吼，“告诉我，她在哪里？！”
“倒难得见到陈婕妤这般模样。”顾惜惜笑的灿烂，轻巧的回道，“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埋了。”
如此轻描淡写，如此毫不在意，琉璃险些被冲昏了理智，那一刻，她很想伸出手去，将眼前这个笑的得意的女人，狠狠的掐死！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琉璃彻底呆在了原地。
最后一丝血色从脸色褪去。
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啊，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不过是相处了一年的小丫鬟丫鬟罢了，以后可以有新的人来服侍她。
可是，再也不会有人只是为了怕自己寂寞而选择永远留在皇宫里了；只是，再也不会有人为了自己红了眼眶，担心不已了……
琉璃瞪红了眸子，死死的盯着顾惜惜。
那眸子的凶狠让顾惜惜不觉打了个寒颤，退后一步，“你……你想要干什么？本宫可警告你，不……不能乱来啊。”
“在哪里？”
“什么？”顾惜惜微怔。
琉璃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绿儿，你把她埋在了哪里？！”
“后……后院的树林里……”顾惜惜强装镇定。
还是新封的土，琉璃跪下身子，低头挖了起来。
蔻丹指甲里满是泥土，因着用力过度而生生裂开，血渗透出来。
琉璃浑然不顾，低头狠狠的挖，似乎只有身体上的痛才能转移她心里窒息的难受。
夜色弥漫，后山寒气逼人，连空气里都带着一丝阴冷。
身上的衣服被完全润湿，贴在身上，发髻散落在额前，混着汗水沾了满脸，指甲里满是泥垢，带着血丝。
挖了很久才触摸到绿儿的衣服，似乎还带着一丝温热。琉璃捧起来贴在脸颊上。
埋的并不是很深，琉璃完全用双手将她挖了出来，深夜里寂静的可怕的小树林里，这幅场景很是阴森。
颤抖着双手将绿儿还带着余温的身体抱出来，琉璃跌跌撞撞的拖着她往回走，不时碰到一些白骨，却浑然不知恐惧。
如果现在有人见到她这幅样子，一定会以为看到了鬼怪。
琉璃吃力的托着绿儿的身体，她想带她出去，她想将她葬在宫外，葬在疼她的娘亲身边。
“陈婕妤这是在干什么。”蓦然响起冷冷的声音。
一大队人站在琉璃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