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大海边,美丽的滨海市。
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一座敬老院显得极其陈旧,极不和谐。
在市、区、镇领导和玉凤村党支部书记、建华集团董事长周成的陪同下,李国强正在敬老院慰问。
敬老院里住满了老人,一个房间住有几位甚至十几位老人,特别拥挤,也没有文娱设施,这和外面繁荣喧闹的都市形成鲜明对比。
李国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回到玉凤村会议室。
周成汇报说:“这些年来,村里和集团只顾发展经济,将资金都投入到村经济开发区和商品房开发上了,对老年人和敬老院考虑得少了些。还有,一些经济富裕的人,因子女忙照顾不了老人,所以都挤进了敬老院。一方面,村里每年要资助敬老院大量资金,另一方面,众多的人拿着钱要进我们敬老院养老,可苦于没有床位,无法入住,我们打算将村办公楼腾出来给敬老院,以解燃眉之急……”
李国强听着听着,实在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这不是长远之计。我们处在一个急剧到来的老龄化社会,要适应新形势,必须创新养老新形式。滨海市是我省乃至全国较为发达的沿海城市,面临养老新课题。我这次就是围绕建设老年公寓问题来调研的。希望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时,省老龄办办公室秘书处处长李建超打来电话,李国强接通电话,李建超在电话里急促地说:“李主任,刚刚接到张省长办公室电话,他让你立即回省城,接待处理环山县杨思源一行上访!”
远处天边渐渐透出晨曦。彩色的云朵在天空变幻。大山深处的环山县城,在蒙蒙的晨岚中渐渐苏醒。
宽阔街道上的一座五层楼上几乎是唯一亮着灯光的窗户。
客厅里,杨梅和丈夫沈长安默默地相对而坐。
两个人的脸上满是倦容和不悦。
终于,杨梅站起身,按了开关,灭了吊灯,阳光瞬间钻了进来。
杨梅拿出提包,找到杯子,拿了件衣服,装进包里。
沈长安见她整理提包,急躁地说:“劝了你半夜,你还是执意要去?”
“我担心杨思源他们情绪激动,”杨梅边整理边说,“搞不好会给国强主任带来负面影响!”
“别这样高看自己,人家杨董事长会把握分寸的,”沈长安愤然道,“你是心系李国强,你是趁机想见他……”
“我想见他又怎么了?我们从小是同学,现在又是上下级关系的同事……”
“环山县谁不知道你俩是初恋情人,这么多年,你心里时刻惦念李国强!”
“初恋和情人是两个概念,你……”杨梅分辩道。
“你的眼睛看着我!”
“我没有对你隐瞒我和国强有过初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去了?”沈长安冷笑一下说,“别的且不说,李国强大学期间写给你的几十封情书,你至今珍爱有加不肯丢弃,李国强调省城任老龄办主任,你和同事一起庆祝,你高兴得喝醉了……”
杨梅看了一眼沈长安,欲言又止,左右不是。
沈长安冷笑道:“无言以对了吧?”
杨梅泪如雨下:“人的一生谁没有美好的回忆?老龄工作成为第一难,省里调国强去任要职,你也应当高兴!”
“爱情是自私的,我就担忧你心里有李国强的位置;再说了,老龄办无职无权,两袖清风,算啥单位?还讲重用!”
“就凭你这句话,可以说你是个不合格的分管老龄工作的副县长。”
“谁像你,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不做,非要去别人想辞就辞不掉的老龄办主任!”
“我真为你难过,想不到你依然是这样的水平,悔不当初……”
“悔不该当初让我进工厂,悔不该当初辅导我学文化,悔不该当初没阻止李国强帮助我?”沈长安越说越激动,“话又说回来,我由普通工人干到厂长,成为全省优秀企业家,后来又改行从政做县长助理,副县长,也是我干出来的,当然,也有你和李国强等人的帮助,也多亏李国强向********推荐,可那是爱屋及乌呀!”
“亏你还能记得这一点,可你也不能小心眼到这个程度,不允许我同国强主任通电话,更不准见面!”
“杨梅,这是我爱你的表现,我害怕失去你……”
“你心理有问题,你应当找心理医生看一下!”
沈长安气极败坏地说:“我心理绝对没问题,就是害怕有一天,李国强把你从我手里夺了去!”
“沈长安,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在你心中还是人吗?”
沈长安站起身,握着杨梅的双手,乞求道:“请原谅,对不起,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我也千方百计想排除掉这个阴暗心理,可想到李国强比我长得英俊,德才兼备,是个帅才,我就嫉妒,我就心慌,我就怕失去你,我就心不由己……”
“你有些行为,真让我鄙视。可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患难夫妻,怎么能够分离呢?我再重复已重复过无数次的话,我和国强主任只是有过少年初恋,我同你一样,对他的人品、能力很佩服很敬重,别无二意!”
沈长安眼睛湿润了,缓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不过我劝你,还是去组织部吧。武部长马上退休,据说组织也已把你当作最佳组织部长的人选。再说,老龄工作说起来重要,干起来次要,有的地方甚至只是个摆设!”
“你怎么又退回到出发点了?”杨梅道,“老龄工作我干定了,我会向组织再次陈述我的理由。如果你仍然不重视老龄工作,我就请求组织将你分管的老龄工作调整给别的领导!”
“谢谢,真的从心里谢谢,我巴不得把老龄工作拿出去呢,这工作只有投资,没有回报!”
“你真让人不可思议,你太让人失望了。我不同你讨论这些,我要去省城!”
“这……”
“这是我的职责……”杨梅平静一下说,“你想,近百人被杨总电话通知去省城,为国强同志上访,而且为国强主任打抱不平的人越聚越多,这不仅影响了社会稳定,处理不好,还有可能给国强同志带来负作用!就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你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你单枪匹马也不行啊?”
“我已将这个情况汇报给县委安书记了,安书记安排我同分管政法的李书记前往省城!”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沈长安笑了一下说,“要知道这样安排,我就放心了!”
“真拿你没办法……”杨梅道,“按分工,你也该去,因为你今天要主持召开一个招商引资项目会议!”
沈长安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省城老龄办办公室里来了一个神秘的人,进来就没好气地要找李国强,工作人员告诉他去调研了。
这时赵子江正想出门,一眼看到杨思源,忙把他让到办公室,问明来意后,赵子江说:“你刚才讲的李国强同志的感人事迹,我也早已耳闻。国强同志在全省干部中也是屈指可数的难得的栋梁之材。论文凭,他是北大外语系的高材生;论年龄,刚到天命之年,年富力强;论政绩,他将贫困的环山县建设成为全国百强县,他在欢城市任副书记,分管的工作,许多经验和做法,在全省乃至全国推广,每次考评都是优,他本来应当留在欢城做市长,或到省直一个重要部门任一把手,可国强同志不会来事,这年头儿争就争不来,何况你听从分配呢?所以也只能分到我们老龄办这个弱势中的弱势,他这条虎掉进枯井里了。大家都为他打抱不平。我本人更是,可我一个老龄办副职,人微言轻啊……”
杨思源一听,火了:“国强当年在环山县拼搏奋斗了十六年,他的助手都调到省里成为正厅了,他仍然扎根山区奉献,毫无怨言,如今在欢城市老百姓中呼声很高……”
“思源,咱俩打交道也不是三年两年了,你也是我们培养树立起来的‘扶贫尽孝’的全国典型。你是个坚持正义公正,不惧歪风邪气的硬汉子,但你知道,你干得再好,老百姓的呼声再高,也没有用啊!”
杨思源生气道:“照你这样说,咱老百姓只能当个被愚弄的逆来顺受的草民了?”
赵子江长舒一口气,道:“对于老百姓要因势利导。《国语·周语下》说,众志成城,众口铄金,咱老百姓有句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还有众怒难犯,还有众星捧月等等……”
赵子江说着,似乎用眼睛在开导启发杨思源。
杨思源狐疑地看了看他:“你的意思是……”
赵子江嘴角一翘:“我作为领导,只能点到为止!”
“你是多年老领导了,有话直说,我杨思源向来是敢作敢当,绝不栽赃嫁祸于人!”
“你为人堂堂正正,刚正不阿,德高望重,只是我不能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你的意思是可以上访?”
“这事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
“当年在环山县,我们为国强的事也曾组织过上访,可在半道上被他拦回来了!他很生气地对我们说,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我李国强在环山奋斗绝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杨思源器宇轩昂地说,“我懂得守土有责的道理,也知道有多大的舞台演多大戏的真谛,但我坚决反对以这种方式向组织要权要官,这对我来说,是一件耻辱的事!别说要不来,就是要来了,我也坚决谢辞!”
“国强同志的心情可以理解,他坚持有多大碗吃多大的饭,绝不要别人的恩赐施舍!可话又说回来,国强同志不也是信奉有多大的舞台演多大戏的道理吗?”赵子江停顿一下又说,“他也已年过半百了,如果来老龄办蹲五年,这地方出不了彩出不了业绩,是被政治遗忘的角落,他只好在老龄办净身退休了。他如果在强势部门工作几年,容易出彩,凭他的能力,官到省部级很有把握,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你讲的有道理,”杨思源迟疑道,“我只是担心给国强带来副作用!”
赵子江笑道:“已经到老龄办了,还能怎样?退一步说,因此给调整了,换个窝儿都比老龄办强,没有道理将他一撸到底,削职为民,又不是他幕后策划,可你们要同他打招呼,性质就变了!”
杨思源皱起眉头,思考着。
赵子江见他有些疑虑,便接着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刚刚调整,还可以微调,过了机会,就难办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杨思源才说:“好吧,我看也别无好法!我打电话再来些人!”
赵子江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