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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拦道宫女与张稳婆到了掖庭狱,受尽了极刑。那宫女始终不说二话,只道自己有幸出宫却不幸闻知,不忍阴丽华受人蒙蔽而为天下所指,然那张稳婆,好几次想要说出真相,但每次话到嘴边想起家中至亲,她又颓然放弃,她一直都记着那人的话:事成,阖府安康,并许你富贵荣华;事败,若言语有错,阖府消失。最终张稳婆因忍受不了酷刑而咬舌自尽了,至死都没有承认自己的罪行,更没有袒露什么。

如此一来,整件事便陷入了僵局。即便刘秀想揪出这心怀歹意之人,也是无计可施,兼之政事繁忙,刘秀索性便将此事交给了阴丽华,令万福海从中协助。

阴丽华尚在月子中,听了万福海的禀报,她自知此事再审下去也是无果,当即下了决定,将那拦道宫女逐出宫去从而了结了此事。她心里虽然对郭圣通很是怀疑,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她自是不会莽撞。她很清楚,只要她活着,将来诸如此类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少,她会等,等这幕后之人露出尾巴的那一日。

自从知道自己母亲与幼弟罹难之后,阴丽华时常悲伤难抑,暗自落泪。这令刘秀感到甚为悲伤,刘秀想了想,便诏大司空下诏曰:“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土,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欣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及尸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皇妃家眷遇害,皇帝下诏安抚,也在情理之中,但皇帝的诏书却偏重于强调自己不忘与原配的患难之情。最重要的是,在立郭圣通为后七年之后,刘秀再次旧事重提,诏书很直白的说拥有“母仪之美”的阴丽华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而郭皇后能成为皇后,完全是贵人阴丽华“固辞”的结果,也是在暗示,给阴家的一切待遇都是阴丽华理所应当、不容置疑的。

当时天下未平,很多功臣还没有封地(刘秀大封功臣外戚是在建武十三年),刘秀以阴丽华曾固辞后位的缘由,给阴家兄弟封爵,西汉只有皇后外戚才能封侯,而且也不可以太多,王政君为太后时,因其家封了五个关内侯备受诟病。而此次刘秀将阴丽华的兄弟先于功臣封侯,对于那些在前方打仗拼命还未得到封赏的将军士兵眼中,不啻于极大的恩宠。

这一道诏书一出,顿时震动朝野内外。大臣们虽然颇有微词,可诏书已颁,他们的微词说出来便是对刘秀的指责,刘秀乃是天子,谁敢无补于事而指责天子?这事,大家就当是刘秀的一个儿戏,反正也无伤大雅。

刘秀之所以下了如此一道诏书,仅仅是为了安慰阴丽华吗?非也,刘秀虽然没有查到事情为何人所为,但他非常清楚,幕后之人乃是蓄意谋害阴丽华,不是嫉妒便是有仇,无论是哪一个,想必不愿见到阴丽华过得好,而他偏偏就要让阴丽华一切他能给的,让阴丽华风光无限。

这边,诏书内容传到郭圣通耳里时,脸上平静之色始终未改,也不曾发一言。恰好当日乃是沐休之日,刘辅、刘康、刘延自是被一块接到了西宫,往日里郭圣通对皇子的学业很是看重,要求颇为严厉,若是学不好或者偷懒什么的,一准受罚,可今日刘辅被先生当堂训斥了一番,郭圣通竟没有予以呵责,还好言宽慰。当日,她对自己的三个皇子十分温柔,慈爱,一改往前严厉,不苟一笑之风。

一旁的刘嬷嬷看着郭圣通一副慈母模样,嘴边那不曾消去的笑容,不知怎的,刘嬷嬷的后背禁不住寒意阵阵。

小皇子洗三当日,刘秀便为他取名为荆,他想自己的这个皇子乃是受了一番磨难,披荆斩刺,好不容易得以幸存下来,刘秀希望他披荆而生,生为荆玉,一生顺遂。

洗三乃为大吉之礼,本应隆重操办,然阴母与阴弟刚去,一切只能从简。

这一年,阴识没有回来,他辞官守孝去了。暗地里他四处打听,他总觉得阴母与阴弟罹难并非盗贼为财如此简单。先不说他在老家素有威名,一般人不敢生出觊觎之心,何况他安排的护院可都是个中好手,仅凭一群乌合之众便能杀害,阴识不信,除非这一帮盗贼功夫了得,智勇双全,可据他所知,那帮盗贼不过就是乌合之众,有勇无谋,不可能血洗阴府。况且这一帮盗贼刚血洗了阴府,转身便被灭了,这事过于巧合,令阴识不得不起疑。他势必要打探清楚。

而这边洛阳宫里的阴丽华对此也有所困惑,但她却什么也不能做,每每想起,更为悲伤。

刘秀也不知是为了安慰阴丽华,还是出于别的目的,每日都要来长秋宫一趟,夜里除了歇在德阳殿便是长秋宫。

阴丽华为此便对刘秀说:“文叔,我已无碍,不必日日前来。若是有空,不妨到别宫去,其他姐妹定必对您想得紧。”

刘秀这些时日不管多忙多累,都会来这里一趟,为了不过是看一下阴丽华,陪她说说话,好宽慰她,可如今看来,阴丽华似乎不在乎,当下他便沉下脸。“难得你如此贤惠,真是我之福气。”

没想到阴丽华却说:“文叔谬赞了,此乃我之本份。”

“好一个本份。”刘秀这时真是给阴丽华给气着了,“朕以为先前爱妃已是明白,不料爱妃至今未明,亏朕还为此欢喜不已。爱妃素来聪慧,此事怎生糊涂至此?”

对于刘秀的指责,阴丽华很是无辜,她不懂刘秀在说什么。她今日之所以会如此说,不过是想着近来她风头太盛,易招小人嫉恨,惹百官有所微词,兴许这一次自己遇害与自己先前过于受宠有所关系,招那么多人不喜实非她所愿,况且她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让贤一下,免得届时惹得刘秀不喜。无论是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阴丽华不得不如此做,却没想到会惹得刘秀震怒。阴丽华本来心情就不好,如今又被刘秀怒问,禁不住落起泪来。

这些时日,阴丽华本就因心里悲伤而食不知味,寝不能安,消瘦了许多,这已让刘秀颇为心疼,如今又落起泪来,刘秀心里即便有再多的怒火也荡然无存。他轻轻地将阴丽华拥入怀里。

阴丽华见刘秀没有拂袖而去,还将她拥入怀里,泪竟更是落得肆无忌惮。

到底刘秀与阴丽华此番会不会再生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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