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下了楼，一抹熟悉人影就映入了眼帘。
顾擎峯修长的身体半靠在车身上，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烟雾袅袅中樊梓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与以前不同的沉寂气息。
樊梓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地朝一边的路道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手臂就被人牢牢拽住。
樊梓脚下步子一停，她深吸了口气后，才让自己转身平静地看着他，“找个地方，我们谈谈吧，这里不方便。”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旧式小区六楼的某个窗户。
顾擎峯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拉着她往停在一边的劳斯莱斯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樊梓这幅平静的模样让他心惊，他宁愿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都不想看她这样一幅平静的模样。
她太过平静，就好像她是面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劳斯莱斯一路沉稳地行驶着，狭小的内车，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气氛沉寂得近乎尴尬。
最后还是急促的刹车声打破了这段溺死人的安静，樊梓伸手拉开车门，看了一眼眼前自己喜欢的咖啡厅，眼底闪过一丝波动，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顾擎峯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拽紧了拳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咖啡厅，立即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在看清两人的面容时，很会做生意地将两人带去了一间特定的包厢，又给两人上了两杯蓝山才退了出去。
樊梓低头看着面前的蓝山，热气慢慢地上升最终消散不见，她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袅袅热气中，她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脸部肌肉的紧绷。
樊梓慢慢扬起了唇角，神情有些恍惚，明明身处高位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却跟着她喝蓝山？
这梦也是时候醒了。
“对不起，我搬走了，没提前跟你说一句。”樊梓自嘲地笑了笑。
顾擎峯眼底像是掀起波涛，沙哑着嗓音道，“阿梓，我……”
樊梓摇了摇头，轻轻搅动着咖啡，“顾总，我这个挡箭牌你也利用的差不多了，该肃清的也基本上肃清了，我相信剩下的你也都布好局，应该不足为惧了。我相信以顾总的能力，会处理好这些事的，所以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现在抽身也不算是违约了，是吗？”
顾擎峯猛地抓紧了桌面的边缘，“我不准你走，你休想。”
樊梓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双杏眼隐隐含着几分悲凉疲倦，“阿峯，你何必要这样。我承认我是爱你，但是我在你身边很不安，我很痛苦。我每天都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原本有宝宝的存在，让这个梦真实了起来，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就算有再大的契机，最终也会失去，我们生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即使你也在乎我，但不会给我全部的信任，而且你的心里也不会全部都是我。再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对你的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你应该找一个对于有助力的女人作为妻子。所以……”
说着，樊梓猛地仰头，吸了吸鼻子，“我们好聚好散吧！”
“砰！”随着她随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是顾擎峯狠狠拍在桌子上的撞击声。
“孩子的事，我可以解释！”顾擎峯死死盯着她，向来安静的双眼，此时染着几分红，像是焦躁的狮子。
樊梓心脏微微一缩，抬眸看着他，“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全部吗？”
顾擎峯猛地缩紧了瞳孔，没有言语。
樊梓失望地垂下眸子，苦笑，“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也许你是为我好，但我有时并不需要这个所谓的为我好。”
说着，她慢慢起身，拿过外套朝门口走去。
“孩子生不下来。”
沙哑的声音含着几分沉重的落下，樊梓猛地转身盯着他，“你说什么？”
顾擎峯看着她，双目猩红，“你还记得我的旧疾吗？”
“什么？”樊梓愣愣地看着他。
顾擎峯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已经一片沉静，“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这些年为了治疗我身体的寒怔我接受各种药物的试验，是药三分毒，我的身体早就不适合要孩子，所以那个孩子……即使没有那场意外，也是活不久的。”
樊梓慢慢瞪大了眼睛，身体一软，摊到在地上，“你是说……我的孩子本来就是死的吗？”
顾擎峯心痛地撇开视线，没有说话。
樊梓心脏陡然间被揪紧，窒息酸涩疼痛各种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顾擎峯只觉得她几乎要将他的心都哭碎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我不是故意要拿掉孩子的，而是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樊梓哭声微微一滞，随即更加颤抖起来，歇斯底里的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包间里，回荡起一串串的回声。
顾擎峯不断收紧抱着她的手臂，只觉得心如刀割。
樊梓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几乎要哭晕过去，但最后还是强打着精神推开了他，“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至少给我个答案。”
顾擎峯怔怔地看着她，一向清冷的脸上染满了不知所措的神色。
樊梓看着他这样懵懂的模样，心都痛了起来，她知道他在感情的方面向来都是这样，几乎跟小孩子一样，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会直接让人感觉到压抑沉重。
她也知道，昨晚的事十有八九是苏雅主动的，但如果他不愿意，苏雅怎么能逼迫得了他。
而且这种事有一次就有两次，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做不到看着自己爱的人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而无动于衷。
这一次，她忍了下来，但下一次呢？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一趟吧。”想到这里，樊梓狠心逼回所有的不舍，强撑着身体，起来转身就走。
“樊梓，你敢走，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樊凡！”
沉甸甸的威胁声响起，樊梓猛地停下步子，冷声道，“东叔叔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顾擎峯猛地拽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猩红，“你一定要这样？”
樊梓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更加的坚定，“是。”
丢下这个字后，她再也没有犹豫地拉开了门，然而还没迈出包间的门，后劲上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不省人事。
……
樊梓清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还没开灯，室内灰蒙蒙一片。
落地窗帘紧紧拉着，风卷过，时不时地洒进一点光。
窗边，一个模糊的画人影坐在那里，烟蒂闪着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显得格外的渗人。
樊梓猛地撑大了眼帘，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全部用铁链牢牢锁在了床上，她根本动弹不得。
“顾擎峯，你疯了吗！”她知道那是他。
那夹着烟蒂的人影似乎动了动，却依旧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与四周的昏暗浑然一片。
樊梓强压着心底不断外往涌的火气，冷冷道，“顾擎峯，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那人影终于动了，他将烟蒂摁熄在烟灰缸中，屈指敲了敲桌面，随着声音的响起，啪的一声，房间顿时被一片明亮的灯光照亮。
樊梓本能地眯起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完成睁开眼。
“放开我！”
顾擎峯沉着一张脸，慢慢走近她，那浑身冷冽的气息泰山压低一般地朝樊梓压了过来，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氤氲出了几分白，但她却依旧倔强地迎上他漆黑的眸子。
顾擎峯一步一步逼了过去，最后整个身体压制她，伸手掐住她的唇，狠狠碾压了上去。
他是自私的，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是却不想放手。
面对她，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却每次都到关键时候，改变了注意。
既然放不开，那就一直这样纠缠着，到他死为止。
他会为她安排好一切，但是只要他在一天，他就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呜……”樊梓剧烈地挣扎着，奈何双手双脚被束缚住，她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锁她的铁链有男人的拇指大，但偏偏在锁她的地方用柔软的棉布包裹着，就算她挣扎也不会弄伤自己。
樊梓自嘲地笑了，索性安静了下来，睁着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顾擎峯感觉到她的安静，心狠狠一痛，却舍不得放开她。
下意识地在她唇上咬得更重，直到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口腔中，他才慢慢抬头，一双漆黑的眼此时染了红色，有点像是挣扎的野兽。
樊梓看着，心里所有的愤怒顿时消了下去，只剩下酸涩，眼眶也湿润了起来，“阿峯，你放开我好不好？”
顾擎峯怔了怔，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翻身在她身边的躺下，扯过一边的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樊梓看着他的动作，心酸得不了，“放了我吧。”
顾擎峯伸手一揽，抱紧了她，“不放！”
樊梓眼眶一热，眼泪顿时就掉了出来，“你混蛋！”
然而再次回应她的却是关灯的声音跟一室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