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了,纷飞的大雪湿了她单薄的衣裳,寒风如同银针一般刺入她的骨髓,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只是一味僵硬地前行。走回家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推开家门,君逸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昏过去了。
好在青云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出来查看,便见她晕倒在门外。他连忙将她抱进屋,刚触到君逸身上时,便是一股冷意传入掌心。这丫头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出门也不会带上几件保暖的衣裳。他抚了抚她的额头,却是滚烫得厉害。
“小晚?小晚?”青云试探性地叫了几声,可君逸早已烧得不省人事。
青云将她抱到床上,用被褥将她盖得严实。准备了一盆凉水,用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用以降温,后将她平日里采集的药材都找了出来,好在祛热的药草都有储备。
他将车前草,紫苏,夏枯草,薄荷等放入砂锅中熬制,不时用瓷勺加以搅拌,很快浓厚的药香便弥漫了整间屋子,升腾的热气给屋子带回了些许暖气。
君逸迷糊间便觉有人将她扶了起来,寒气一瞬间又袭上心头,她不由得向那人靠了靠,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他温暖的怀里。那人轻叹着,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勺汤药,吹了吹递上君逸的唇,药味苦涩一下子充盈在她的嘴里,她咳了咳,些许汤药流了出来,那双温暖的大手轻柔地帮她擦拭掉。她大概也是烧得迷糊了,喃喃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云臻……云臻……”那人闻言,搅动汤药的手一瞬间顿了顿。君逸迷糊间只听到一个声音道:“你既是忘不了他又为何这么逼自己?”
君逸清醒过来已是三天后,悠悠转醒间,只见一人正搅动着瓷勺熬制着汤药,一身纯白的衣裳衬得他很是好看,阳光透过窗棂落了下来,在他身侧氤氲出一圈金色的光芒,衬得他更像是出尘的仙人一般。
“师父……”她喃喃地喊道,脑子里一片混沌,她花了些时间回想了一下,哦对,她去集市上买了些菜,后来……后来便知云臻要娶亲的消息,再后来她在雪里冻得没了知觉,怎么走回来的她记不得了。脑中隐隐作痛,她皱着眉,揉着太阳穴。
“出门也不添些衣服,好在你倒在家门口,若是倒在林中,怕是躺一个半月都醒不过来。烧的那么厉害,自己不知道么?”青云用力戳了戳君逸的脑袋,将一碗汤药递给她。
君逸无力地接过汤药,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师父你怎么样了?你刚醒,身体没事吧?”
“没事。渐渐适应过来就好。”青云接过君逸喝完的药碗,叹道,“你呀,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
君逸不接话,只是窝在被子里闭着眼,青云以为她睡着了,不想她幽幽睁开眼,望着屋顶怔怔道:“师父,他要成婚了。”
青云知她说的是谁,沉默了一会,道:“你不是准备放下了么?连最后一面都不敢见,还关心他做什么?”
君逸说不出话来,的确,自己还关心他做什么,没有资格,没有理由,连借口都没有。明明当初说让他立后的人是她,说不介意的人也是她,这样的结果是她想要的,可是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
青云见她不说话,眉微微皱起,他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是下月十五走吧。你把东西都整理下。”说着便拿着草药去了外屋。
下月十五么?这么巧,她若是没有记错,下月十五正是云臻立后的日子。真好,若是没有亲眼见你成婚,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你还是在等我的样子,若是这样,就算孤独终老也有个念头支撑自己,骗自己你会来接我的,你一定会的。
日子一天天流逝,青云偶尔会下床活动,毕竟刚苏醒的他身子还是虚弱,下床久了还是会乏力,君逸也日复一日重复着生活,采药,熬药,或是坐在屋外的秋千上放空思绪,等着谁么?她不知道,但随着日子一天天接近,总有什么情绪在心田渐渐发酵。她不安,她烦躁,她焦虑,时常熬着草药失了神,直到那股焦味传到里屋,青云喊了她才回过神,忙把锅盖揭开,却又不慎烫伤了手,疼得她惊叫出声,手指瞬间红肿了一片。青云望着她那副模样,心底也是暗暗叹息,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帮她上药。
十五如约而至,皇帝立后,大赦天下,举国同庆。大街上张灯结彩,路上行人无不聊着这桩喜事,喜悦爬上眉梢,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君逸默默拉下帘子,垂下眸,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一旁的青云透过帘子望了望愈来愈远的皇宫,还是开了口:“小晚,出了这城门,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你想好了么?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君逸闻言,轻笑一声:“他都要立后了,我去做什么?抢亲么?”
“你既是放不下他,就这样将他拱手让人?抢亲倒是个好主意,也未尝不可。”
君逸只道是他开玩笑,抬眼看向他,却见青云一副严肃的模样,便愣住了。
“唉,本是他不让说,但我想现在告诉你也未尝不可。那日你晕倒在门外,为师将你抱上床,不多会儿,云臻便来了。他说门口的侍卫见你举止奇怪,又与君逸娘娘相似,便向他禀报了,即使是猜测,他也想来看看你,看看你是否安全,看看那个在宫门外失魂落魄的人是不是你,那日是你窝在他怀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即使你还在昏迷,他也一遍遍耐心地答复你,告诉你他在,又耐心地给你喂药,守了你三天,见你好了起来才离开的。他不让我告诉你,是想尊重你的选择,小晚,误会都解开了,为师的事不是云臻的错,你又为何这么逼自己呢?”青云说着,让车夫停下了马车,“吉时还未到,你现在去,还来得及。是走是留,你自己选吧。”
“师父……”那番话早已让君逸泪眼朦胧,原来他还在意自己,原来他没有怪她,原来他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君逸忽然觉得抢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作为后宫的娘娘,她自己的男人都要被抢走了,怎么还可以坐视不管?
“我想留下来。”君逸下了马车,继续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往后的日子可能无法再陪着师父了。”说着,君逸跪了下来,朝着青云一拜。
马车上的青云淡淡一笑,自己的徒儿终于长大了,有自己的幸福要去追寻了,而他也可以放心去云游四海了,他道:“快去吧。”这一次是真的可以放手了。
君逸不再犹豫,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云臻,以前总是你主动向我走来,这一次换我走去你的身边,好不好。
云臻,请你一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