欃枪蔽月,阴氛卷地。匆匆苦战经年。血溅黄沙,尘飞沧海,貔貅百万争先。千弹似珠连。任壕崩堡毁,臂折胸穿。守土难移,荒村劫火照颓垣。
好军砥柱中坚,看危岩立马,绝壑挥鞭。沉舰江心,堕机林表,尸灰满载东还。劲旅会中原。但前摧后继,誓涤腥羶。收拾山河,大旗飘拂入云天。
(一九三九年七月)
作者笔下的祖国:阴云密布,血溅满地,“荒村劫火照颓垣”。唐圭璋以啼血之词写尽了战争的创伤。那是1939年的中国,抗战进入最为艰难的岁月。国共两党虽然宣布合作、共同抗战,然而,国民党顽固派不断挑起事端。欧洲战场,德国法西斯继侵占捷克斯洛伐克后,又突袭波兰。是年3月,日寇以死伤十万余代价攻进南昌;7月,汪精卫公开投敌。在这样一种历史背景之下,唐圭璋遥望北国,纪念“七七事变”,以词为歌,抒发心中块垒,倾吐爱国情怀。
身为词学大家,唐圭璋诗词用典,皆有出处。然面对抗战烽火,尤其是自己的故土同胞为日寇所屠杀,向来温良恭俭让的词人,也掩不住汹涌而出的悲凉和悲壮,所写“危岩立马、绝壑挥鞭、沉舰江心、堕机林表、尸灰满载”,皆为血淋淋的史实。
“沉舰江心”揭示的是一段沉重的历史:淞沪战役后,江阴要塞成为长江口防御侵华日军的第一门户,也是护卫南京的最后一道防线。1937年8月初,国民政府决定截留散布于长江中上游的日军、军舰及日侨。但此机密被泄,8月7日夜,日军及军舰连夜冲过要塞,逃离封锁。8月11日,******命令沉船封江,并令废除江阴下游所有航路标志,以免资敌。“通济”“大同”“自强”等6艘旧舰,及两艘鱼雷艇、20艘商船,依次下沉阻塞江阴水道。此后,军事当局又从江苏、浙江、安徽、湖北等省,征用民船、盐船185艘沉入江阴水道。多次沉船合计66000余吨,集中于要塞之长山附近的封锁线上,后来被称为中国的“水上马奇诺防线”。因词人的歌咏,历史的硝烟能够透过纸背再次穿越而来。而在词人的心中,“好军砥柱中坚”、“大旗飘拂入云天”,更是对国家、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唐圭璋一生专治词学,安于贫苦,孜孜不倦。1901年生于南京,1990年辞世。1949年前曾任中央大学、金陵大学中文系教授。建国后历任南京大学、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编著有《全宋词》、《全金元词》、《词话丛编》、《宋词鉴赏辞典》等,著有《宋词三百首笺注》、《南唐二主词汇笺》、《宋词四考》、《元人小令格律》、《词苑丛谈校注》、《宋词纪事》、《词学论丛》等。曾兼任******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顾问、中国韵文学会会长、中华诗词学会名誉会长、《词学》主编等。
望海潮,词牌名,一韵到底。
欃,喻指叛乱、****,也指彗星。貔貅,传说中凶猛的瑞兽。腥羶,即腥膻,难闻的腥味,喻人间丑恶。林表,即林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