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顾明钰双拳紧握,俊脸白中泛青,额头冒出点点的汗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杨瑞清含着泪一声不响、极担忧地注视着他。这个男子,那么早便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是她的劫数,即便他几乎从未认真看过自己。此刻他是这般的孤寂悲凉,自己却无力宽慰他,因为太没有分量。
杨瑞清不由地想起了顾澜之,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时的惊艳,没料到,那般怒放如鲜花的生命竟瞬间被践踏成泥。
杨瑞清闭上双眼,两行泪滚滚而下。
“不、不对!”顾明钰突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眼。他突然想到,自己只是见着了顾府的马车和河滩的血迹,却没见着尸体,澜之现在只能算是生死未卜!
尽管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顾明钰的心情依然十分沉重。他的两个妹妹,现在一个半死不活,一个生死难测,他觉得这其中都有他的责任。
沈妃的事情是宫中绝秘,他是不能擅自告诉任何人的,包括顾凭显。而他又不肯公然违逆父亲,总想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事情圆满地解决掉。可事与愿违、天意弄人,最终竟得到如此糟得不能再糟的结果。
“表哥,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杨瑞清忍不住哽咽道。
顾明钰将头埋在双手里,沙哑地颤声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父亲便不会非让她去选秀……她若不去,便不会走这条道,就不会生这样的事……”
杨瑞清哭道:“表哥,表妹若有意外,那也是因为走了这条小道,和你并无半点干系!”
“没有么……是我的私心害了她……”
杨瑞清不再言语,只是望着顾明钰默默地流泪。
“殿下,顾小姐的热退了,已无大碍。”湖云沙哑着轻声道,她抬目偷偷看了眼赵恒,然后行了一礼,将收拾好的针灸盒抱在怀里悄然退下了。
赵恒松了口气,他静静地注视着那张清秀苍白的脸。想起初见时的她,美丽清新得如一朵带露的桅子,是那么的生机勃勃,甚至有些泼辣的味道。而现在,却这般脆弱和可怜。赵恒长叹了口气,心不由地一紧。
他来周国,是为了一本旷世奇书。此书名曰《孙子兵法》,来历不可考。书中详解各种奇异绝妙的兵法,甚至有人云:得此书者,得天下。之前,赵国已派出几批高手来周国找寻,却都无功而返。父皇无奈,此次只好派他亲自前往。即便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季贵妃和梁王的算计,他还是来了,因为这兵书太重要了,甚至关系到赵国未来的国运。
相传,一赵国人机缘巧合得了此书,却被周国的临安方氏的族长以重金购得。后来这位族长一次酒后得意失态,于众目睽睽之下取此书诵读了一段,并洋洋得意地道明了此书的来历,世人始知这本奇书。周皇帝得此消息,便派人向方家再三索要此书,不料,这方家族长竟是个书痴,誓死不从。皇帝大怒,竟给方家安了个抄家灭族之罪,男丁全部斩首,方家女眷全数充为官妓。最后又在方家掘地三尺,竟也未找到那本书,这书竟不翼而飞了。
后听说,负责此次抄家的是姓沈和姓顾的两名官员,这两名官员后来又不知何故都辞官归了乡。
来赵国之前,他便得到密报,沈家最近很不安分,似乎秘密参与了两个皇子的夺嫡之战,甚至为大皇子秣兵买马、私造兵器。
顾家近年渐显颓势,晋安城众所周知,族长顾凭显一心要将唯一的嫡女塞入宫中,想以此作为其子顾明钰的助力。
赵恒觉得,那本兵书如若被私藏,藏者不外乎沈顾两家。所以,他一来便选择了看上去嫌疑较大的沈家入手。那日接到内线密报,此书被藏于沈家的地下密室中。为保万无一失,他亲自率部前往,却不想是一个陷阱,密室中机关重重,几大高手拼死护他逃脱,他无意中翻入顾府,生死徘徊之际他被顾澜之所救。
后来,他才得知,沈府的那名内线暴露后便被就地处决了。所幸,那内线是一名死士,如若暴露,死前一定会让对方相信他是二皇子派来的人。
可为了兑现对顾澜之的承诺,他主动用信物联络了周锦烨。现在周锦烨一定开始对他防范调查了吧。周锦烨这个人,据他所知,并非表面那般温和无欲,而是有所求的。既有所求,那便有贪欲、私心,有自己的算盘。私会有血缘关系的他国太子,是有私通他国嫌疑的。哪怕自己与周锦烨同在晋安城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对周锦烨都是很不利的。所以,这周锦烨必不会声张的。
最近,晋安这潭水最近竟有些诡异的平静,所以昨夜他们故意截杀了沈家的几名进京的密使,以搅混这潭水,谁想竟无意救了顾澜之。
想起这重重的艰难险阻,赵恒的眉头不由深深地皱了起来。
正当他陷入深思时,顾澜之突然微微睁开了眼,赵恒见状心中泛起一阵惊喜。
可顾澜之却张开干裂的唇无力地细声说道:“睡美男,怎么是你……”
赵恒一时好气又好笑。
“真的是你……”顾澜之感到头依旧很晕,她舔了舔嘴唇,轻声说,“我要水……”
赵恒无可奈何地顿了下,竟亲自取了水来喂她。长这么大,除了他母亲外,这是他第一次喂别人吃药喝水。不知为什么,他这样做似乎很自然。
“男女授受不亲……本姑娘以后还要嫁人呢……”顾澜之竟还不满地皱了眉。
赵恒拿着勺子冷笑道:“真看不出顾小姐竟是这般守礼的闺秀,我们孤男寡女都一室都共处过,这怕什么?”
“那不一样,那没人知道,这里人多,都知道了……这些礼数本就是做给人看的……”顾澜之不顾虚弱的身体,坚持表达出了自己出格的想法。
赵恒额上的青筋直跳:“姑娘若实在忧虑无人可嫁,那不妨就嫁予赵某吧!”
此言一出,赵恒愣了下,干咳了一声,自悔失言。
不料顾澜之呆了呆,竟有气无力说道:“你这是在向本小姐求婚么……不好意思,小姐我要考虑考虑,不过……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赵恒愣了下,气得脸都白了。
大脑短路的顾澜之竟还接着说道:“算了,怜你一片痴心,就让你喂我喝回水吧……”
赵恒气得抬脚便往外走。
顾澜之听到门中传来赵恒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来喂!”
不一会儿,一个低眉顺眼的侍女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