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寒冰之力
周无伤强装淡定走到角落，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狂喜不已。这次没错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灵气自手掌催出，化为的冰寒之力。可是……为何不是火焰？周无伤欣喜之余疑惑丛生，苏先生交给他的《凝气决》里只是短短的百十来字，也未将灵气归纳分类，只是些引气入体的要诀而已。联想到第一次面对怪物时施放出的那记冰箭，周无伤隐隐有些担心，难道说自己练错了？唉！烤肉是注定没戏了，唔……不过夏天来杯冰镇饮料估计问题不大。
悄悄催动灵气，双掌寒冰之气息愈浓，似乎只要轻轻抬手就能射出一记威力十足的冰箭。周无伤不敢胡乱施为，硬生生忍住。体内灵气速冲之下得不到释放，躁动乱窜，激得周无伤眼前一黑，脚步踉跄差点晕倒，还未站稳，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噗”地喷出。
太丢人了，周无伤羞愤欲死，竟然自己把自己弄得内伤了！听到动静的军士们愣愣地看着他，表情各异：这货居然给气得吐血了，哈哈，真是小心眼！
慕容景迎上来一脸关切之色道：“道长你还好吧？汪管事，快来，给无伤道长上药！”又道：“徐捕头粗蛮武夫不懂礼数冲撞了道长，道长莫要在意，本王已训斥过他了，道长保重身体要紧。”慕容景出奇的体贴客气，温柔诚恳。
周无伤早已无碍，只是对慕容景的前倨后恭有些不自在摆摆手道：“一时气息不畅休息一下自会无碍，倒教靖王费心了。”慕容景呵呵打趣道：“无伤道长瞒得本王好苦，道长既是修真者何不早些告知？本王也好尽些应尽之意呀！”周无伤懒得解释，只是随意应付，一时间两人竟聊得起劲，犹如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
慕容景话语中尽是招揽之意，周无伤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贸然应话，打岔道：“苏先生呢？怎么不见下来？”慕容景难掩失望之色道：“苏先生本王倒没注意，可能还在上边吧！”周无伤心中略感奇怪，苏先生过一段时间就消失一会，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刘将军远远过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几名军士抬着两具尸体跟在后面。慕容景招呼一声迎了上去。汪管事斜着瞥了刘将军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脸笑盈盈对周无伤道：“无伤道长，老奴之前对您无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道长您也看到了，靖王殿下求才若渴，如能得道长助力，不管是对您还是对殿下都是大有好处的。”
矮胖的汪管事弯着腰，左胸的伤口还没好利索，轻轻咳喘。看到汪管事再无几日前凌人之势，周无伤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何不借此机会问出无忧子的下落。周无伤猜测，自己的修真身份被徐捕头道破，已然对慕容景和汪管事产生了某些影响，这点从两人对其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而且汪管事必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如何利用修真者的名头让他乖乖就范呢？……嗯，这需要一点技巧。
注意既定周无伤意板着脸手中把玩春字刀作势道：“好说好说，汪管事，我且问你，家师无忧子的下落你可知道？”周无伤紧张万分，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起作用，仰或汪管事对他只是貌似敬畏，其实只做些表面功夫？汪管事神色如常轻松一笑道：“无忧子道长去了何处老奴可不清楚，老奴只是个替主子分忧的下人而已，无伤道长，您何不去问问苏先生？呵呵，老奴去看看靖王有什么吩咐，失陪，失陪了。”汪管事拱拱手拧身离开。
老狐狸果然不肯轻易上钩啊，周无伤暗叹一声。难道真的去问苏先生？周无伤心中不安，那天他和徐捕头被擒住在真仙观后院的时候，苏先生说过要告知无忧子下落的话，可当时苏先生的口气满是戏弄和轻蔑，那语调表情分明像是在说一个死人。周无伤不敢也不想去和苏先生证实，他害怕听到苏先生说出一个自己不能接受的答案，他还是对苏先生抱有一丝幻想，这恐怕是源于两人亦师亦友的微妙关系吧。
但是无忧子呢？周无伤从小在真仙观长大，和无忧子的关系说不上亲密无间，可毕竟对其有抚养之恩，这份恩情教周无伤怎能置之不顾？如果真的是苏先生……我会杀了他！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军士们重新点起火把，山洞里顿时亮了起来。队伍的核心人物围着怪物的尸体小声商量着什么，苏先生依然不见踪影，徐捕头离得周无伤远远的，目光游离不时审视。刘将军沉声道：“靖王殿下，末将的人又死了两个，可是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那个门洞里面……”刘将军拿手一指：“只有一堆烂肉和难闻的臭气，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几个兄弟就这么白白送命吗？”慕容景显然已经对刘将军失望透顶，漠然道：“既然已经到来这里，禁军弟兄岂会白白牺牲？苏先生方才不是说了那里还有两道门洞吗？刘将军，集合你的人，等苏先生下来再做打算。”
怪物藏身地的入口不远处果然还有两扇一模一样的门洞，两个门洞门扇紧闭，雕刻着同样繁复华丽的纹饰。周无伤没想到这里还有两个门洞，起先心情紧张加之光线昏暗对此并未发觉，不想苏先生对这里的情况早已了然于胸，看来自己还是经验欠缺。
两个门洞关得死死的，汪管事上来用力推门，两扇石门纹丝不动。慕容景急躁道：”苏先生还没到吗？”得到否认的答复后，着急地门前来回走动。军士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起来士气有些低落。慕容景怒道：“都闭嘴！看看你们，还有禁军的样子吗？来的时候个个争先恐后，现在都怂了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本王在此保证，此事一了每人百两黄金！”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军士闻言精神一震，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慕容景来回踱步，咬牙发狠道：“不等苏先生了，刘将军，砸门！”刘将军迟疑道：“苏先生不在恐怕会有变故，末将认为……”话音未落，一个沙哑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殿下，为何不等等老夫？”只见苏先生衣袍带风，以极快的速度御空而来。
苏先生的出现无疑给了众人莫大的安全感，大伙都松了口气。苏先生道：“殿下何必如此急躁，老夫只是略作休息而已。都闪开，看老夫的手段！”众人退到一边。苏先生有意卖弄，故作高深高举双臂，隔空轻轻一震，两扇石门喀拉拉一阵闷响应声而开，露出两个黑洞洞的入口。
周无伤靠近去看，两个门洞里都有石质阶梯，一个逐渐往上，一个逐渐向下，不知通向哪里。苏先生看后道：“靖王，咱们是兵分两路呢，还是逐个探索？”慕容景一时倒拿不定主意，沉吟道：“先生认为呢？”苏先生道：“咱们在此地已经耽搁了太久，倒不如兵分两路来得快些，靖王带着禁军选一条路，老夫带着小道士一条路，殿下意下如何？”慕容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汪管事凑上来道：“苏先生，不如老奴跟着您一道，无伤道长跟着靖王殿下一道，您看如何？”苏先生冷哼一声：“汪管事，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汪管事不敢反驳，口中连道：“是、是……”快步退下。
慕容景思前想后总觉不妥，苏先生摆明了不想跟自己一道，可是鬼知道这幽深的门洞里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难道无忧子告知了苏先生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消息？不会呀，无忧子接触的每个人自己都在当场，而且是他亲眼看着无忧子咽气的，自己知道的关于那件宝贝的消息比之苏先生只多不少。但为何苏先生坚持要兵分两路呢？还有这里可怕的怪物无忧子也没提过，这两个门洞究竟哪一个才是通向那件宝贝的正确路径？慕容景一头雾水，不能再耽搁了，在这里呆得越久恐怕越不安全，只有赌一赌了。想到这里慕容景正色道：“苏先生，就照你说的办吧，本王带人走这里。”慕容景指着那条向上的通道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一个时辰后不管有无结果我们在这里汇合，苏先生觉得如何？”。
苏先生不置可否，向着周无伤一招手，率先走进了向下的门洞。
周无伤一言不发跟在苏先生后面，一团火焰远远地飘在前头，脚下的石阶似乎没有尽头，斜斜往下的阶梯墩得他脚后跟生疼。就在他快要数到第二十个一百级的时候，苏先生说话了：“小子，你的衣服呢？”周无伤擦把汗，将白鱼一事说了。苏先生想了想道：“看来那蚯蚓在洞中以白鱼为生，白鱼又被蚯蚓体外的粘液吸引，这倒不失为一种互利的关系。现在蚯蚓死了，这些白鱼会不会也饿死？小子，你说呢？”周无伤壮了壮胆，朗声道：“先生，我们来这里到底是找什么东西？”
苏先生猛然停住，看着周无伤道：“小子，你认为我们在找什么东西？”周无伤想了想小心道：“会不会和当今皇上有关……？”苏先生哈哈大笑：“小子终于变聪明了，不错！这次老夫劳神费力出来的目的确是和慕容博有关，唔，也就是你说的当今皇上，慕容景的父皇，大燕建业皇帝！”
周无伤的猜测得到证实并不是太吃惊，他惊讶的是苏先生居然会将这些事情告知于他，而且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重要的是苏先生提起当今皇上名讳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顾虑，就像提起一个晚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周无伤愣了一下道：“先生，你既是修真者，为何要听命于皇帝？”苏先生叹了口气道：“并非老夫要听命于他，在这世上若非老夫愿意，没有人能命令老夫做任何事情。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总有一天会告诉你所有的事，可是不是现在。小道士，你本性纯良，处处替人着想，正是因如此我才与你亲近，这样很好。你既然选择成为一个修真者，这些单纯幼稚的品质又会是你致命的弱点，以后你将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来，世事一直如此，到时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苏先生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推心置腹，周无伤心中一暖：“先生……”苏先生冷着脸打断道：“小子，莫做那儿女之态，看着恶心！你以为老夫是在跟你掏心窝子吗？你错了，如此轻易地就相信别人说的话，还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你是傻还是缺心眼？真是笨得可以，简直无可救药！”
周无伤对苏先生冷不丁变脸的说话方式还有些不习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保持平静，再看苏先生已经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言语，跟在后头一步步前进。
阶梯一直向下，越来越陡，通道也随着不停深入变得狭小低矮。不知走了多久，周无伤小腿肚子绷得酸胀不已，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他明显感周遭的气温逐渐升高，通道壁上能看到有水珠凝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周无伤擦了把汗道：“苏先生，咱们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到底呀？靖王说要出去会和的事……”苏先生脚下不停：“小子别想着偷懒，继续走，看样子是快到了，唔……你猜，靖王会不会遵守约定在洞口等我们呢？”
苏先生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只是专注地盯着飘在前头的火球。火球的光芒似乎比原来亮多了，跳跃的火焰拉得两人的身影摇摆不定。
难受的湿热，空气中的硫磺味道越来越重，渐渐的，脚下的石阶都开始发烫了，周无伤口干舌燥，头晕目眩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下，呲牙咧嘴地忍受从石阶上隔着单衣传来的湿热气息道：“先生，再也走不动了，这地方太热了，我要歇一歇。”
苏先生回过头来，一张看不清表情的脸完全隐没在兜帽投下的暗影里，语带讽刺道：“带着你这个毛都不懂的废物真是伤脑筋啊，处处得老夫照顾你。小子，你是修真者，体内有着普通世人想都不敢想的纯净灵气，居然还会怕热喊累！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伤了徐捕头的那招呢？”
周无伤和徐捕头动手的时候苏先生并不在身边，他怎能知道那时的事情？莫非苏先生当时离得不远？周无伤一面想着不禁问道：“先生当时又不在那里，是怎么知道的？”
苏先生道：“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就能感知周遭事物变化，修为越高能感知的范围越大，细节也就更加清晰，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要老夫耐着性子跟你解释。灵气本有护体之功效，作为一个修真者，不论行走坐卧灵气自如运转，可保身躯平和，不避寒暑。你的情况特殊一点，一身修为夺自他人，与你这具皮囊尚需融合还转，日后勤加练习便能收放自如，运转圆通。唉！老夫也是命苦，还要对你这个傻子进行启蒙教育，哦，出去之后别忘了‘六礼束脩’！”
六礼束脩？哈……还朱砂开智呢！周无伤的不满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认真地听着，他能看出来苏先生心情不错，想了想又道：“灵气还分种类吗？先生的灵气能化为火焰，我的为什么就是寒冰呢？”苏先生不屑道：“还寒冰，你那顶多只能是凉风！每个人的修为不同境遇不一，灵气激发所表现出来的形式也就不一样。大多数修真者灵气并无实质嗯……属性，而只是催动法器和符篆的一种手段。老夫能玩转火焰自有缘由。你小子也是奇怪，当日和哑仆交手并未觉出他有任何冰寒之力，到了你这里……”苏先生走上来示意周无伤让开，自己一屁股坐下：“小子没一点礼貌，哪有让老先生一直站在下首的。手伸出来，老夫看看你的凝气决练得如何了，要发现有偷懒的迹象少不得得收拾收拾！”
“这才几天？哪有时间！”周无伤苦着脸嘟囔道。他不敢怠慢，一抹袖子伸手递过。
苏先生一直戴着手套，即使这里闷如蒸笼也未见其有任何不适，反而原来惨无血色的脸颊竟有了几分光彩。灼热的气息自脉门延伸，周无伤体内自然生出一股抵抗之力，瞬间接触便压制，体内气息翻涌难受无比。忍了数息，苏先生撤手这才恢复轻松。
苏先生道：“修真之人最忌讳被人近身制住脉门，他人气息入体，若心怀不轨轻则震碎灵台经脉尽断，重则七窍流血身死当场。小子，老夫说的这些你可记住了！”周无伤心中戚戚连忙点头。苏先生又道：“看起来哑仆的灵气和你这具皮囊颇为契合，你只需勤加修炼即可，不过你这小子实在太笨，悟性又差，能达到何种高度……哼哼，自求多福吧！”
苏先生瞳仁中隐隐有火焰跳跃，眼神凌厉深邃如无底的深渊，多看一眼令人心头不安。周无伤不自觉移开眼睛：“噢……那我现在要怎么做？”苏先生道：“修真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需时刻勤加练习。体内灵气更是如此，本就取之不易只有勤奋才能煅纯归元。老夫观你体内灵气运行之时尚显滞涩，所以才不耐炎热，你现在只需要时间和悟性，日后进境必然一日千里，当然也就不必受这闷热之苦了。”
周无伤听得入神，苏先生又道：“你就在这里打坐吧，老夫回去看看靖王他们，要不然慕容景的小心思又该乱转了。”周无伤惊讶道：“先生要回去？”苏先生起身道：“嗯？小子，一个人还害怕吗？你也是修真者，胆量如此不济怎能有所成就？好吧好吧，再给你弄点光亮总行了吧！”苏先生一抬手两团火焰凭空出现，照得所处之地亮堂无比。
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周无伤其实是有点害怕的，被苏先生道破心思，脸上就有些发烫，嘴硬道：“我哪里害怕了？只是咱们走了这么久，先生却要折回，保不齐还得下来，这不是费事吗？”苏先生似笑非笑道：“傻了吧，老夫会飞！”话音刚落，“呼啦”一声极速掠入斜上黑暗中。看不见的地方传来苏先生沙哑的回声：“小子不要乱走，老夫去去就来！”
周无伤嘴巴张得老大心中琢磨：苏先生既然可以迅速来去，为何还要陪着自己一步步走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