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去南方的时候，天色不是很好，淅淅沥沥下了些小雨。
这一次出去，并不是仅仅只有玉如烟和墨无痕两个人，天烬帝派了几个能手去帮忙，都跟在后面各乘一辆马车，墨无痕还带了几个自己信得过的手下。
玉如烟最轻松，只带了风霜，飞花被她留在府中，照顾小翠。那天看着那些小丫鬟，知道她们对于那个久病之人，并不会太上心。
王府里还有白莲蓉，那个女人经过几次折腾已经老实了不少，可难免她不会想着玉如烟不在，趁机找其他人的麻烦。
“你在想什么，若不想去，现在可以立刻下车。”墨无痕自然是和她在一辆马车上，玉如烟几次说了自己可以坐一辆小的，墨无痕甚至连理由都没有就拒绝了。
“既然是我答应的，我就不会下车。”玉如烟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墨无痕蹙眉看着她，玉如烟知道他大概又要生气，不想这时候多做纠缠，就说是在担心小翠。
“丰瑞也在，你大可不必想得太多。”墨无痕听完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玉如烟却好奇：“你知道他们？”
“本王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墨无痕只是笑着看玉如烟，玉如烟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南下的路，走得越久越是难行。
毕竟他们是走官道，官道修整都很好，马车走在上面几乎不会费力，可到了南方连绵阴雨，就连官道上都泥泞不堪。
玉如烟被颠得屁股有些痛，她蹙了蹙眉打算换一个坐姿的时候，马车突然一下停了下来！
只听见外面侍卫厉声呵斥：“大胆刁民！你们是什么人！”
“大爷，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七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看看我的女儿，她才八岁，都已经快饿死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已经很虚弱。
玉如烟蹙眉，她掀开帘子，一看到外面的情况确实吓了一跳。还没有到受灾的城池，正值郊外空地，原本便是荒芜的土地，此刻布满衣衫褴褛的人们。
其中一些人拄着拐杖，缓慢的走着，有更多的人甚至连走都走不动了，只是坐在原地互相抱着。他们身上几乎没有好的地方。
有很多人连鞋子都没穿，脚上全部都是血泡。
玉如烟下了马车，扶起跪在他们马车面前的人，原本以为是一个老人，仔细一看却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只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嘶哑，所以才听差了。
纵然是玉如烟看到这些场景也有些不忍心，她吩咐人拿一些吃的来，然后将男人和他身后背着两个孩子的女人扶到一边坐着：“你们是从城中逃出来的灾民吗？”
“是啊，连年灾荒我们家的田和屋子都已经被大水淹没，现在已经回不去了。”男人的手上全部都是泥污，他原本想谢谢玉如烟，却又害怕自己弄脏了玉如烟的衣裳。
玉如烟毫不在意抓着他的手，塞了两个饼过去：“我们是过来治水的，你能说说现在城里的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贵人啊！贵人啊！”男人连声喊道。
此刻墨无痕也下了马车，他们一停，身后的一众也都跟着停了下来，墨无痕看着难民逃窜的场景也眉头紧皱。
“你们出来多久了，还有多少人在城中？”玉如烟问道，她看墨无痕多来之后，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这里的人不能不管
“我们出来已经有十天了，城中现在有多少人我们并不清楚，只是大水把很多房子和田地都淹没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吃的……”
听着难民说的情况，玉如烟连连叹气。
墨无痕只是站了一会之后就离开了，回来时，玉如烟看到四周已经开始搭建窝棚。
“那些都是暂时让他们落脚的地方。”墨无痕皱着眉头，但是难民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实在太少。
上面拨下来赈灾的都是银两，墨无痕和玉如烟虽然已经料到有难民，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惨的情况，所以带的物资和粮食并不多。
玉如烟见状，到四周看了一圈，回来说道：“我看见前面不远处有树林，现在留下几个人，让他们代着有力气的人去伐木，至少弄出篝火，还能打些野味烤来吃。”
现在是夏季，就算是在野外露天睡上几个晚上也没有问题，只要有火就不用害怕野兽的偷袭。
“米也留下一些，派个人守着派粥。”玉如烟看着还在源源不断，往这边赶来的灾民：“城外都是这样，城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们要加紧过去。”
墨无痕也同意，他们只休整了小半天，留下了一个官员负责外面灾民的照顾，就连夜赶路，只是每走一段就能看见饿得半死的灾民，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派发一些干粮。
这一路折腾，比计划的多用了不少时间，舟车劳顿，抵达灾区城中时，已经是中午。
“这里就是水患灾区，怎么看起来，却并不像是上奏的那么险。”随行的一位周姓官员，下车之后就到处转了转。
墨无痕与玉如烟则是在马车上，查看城内的情况。
原本他们认为旱灾之后紧接着便是水灾，这里的情况一定十分糟糕，正值雨季，没有足够的粮食，很容易引发疫情。
想起沿路看到的民不聊生的场景，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看到尸横遍野的场景。
进城之后看到的，却只有一些灾民坐在路边，城中还算是比较干净，墨无痕派人去问过之后，才知道在两天前，暂时退了水。
“这里的人还好吗？”玉如烟蹲下问一个靠在路边，已经奄奄一息的老人家，她端了一碗粥过去，老人家缓慢吃着，有了力气之后才摇摇头：“哪里还有人，人走跑啦。”
这里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水退下去之前，几乎半个城都淹没在水中，晚上几乎没有办法睡觉，米面都泡在水里发了霉。
可是却并没有一个人能够好好的管理，能够跑出去的都已经跑了，城中就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走不动的人，他们都只是在等死罢了。
“官员呢？这里地方官难道不管吗？”玉如烟问道，那老人家只是摇头不说话，他也没有多少力气，说了那么多累得不行。
玉如烟见状只能让一个侍卫好好照顾街上的难民，她上了马车，直接赶到了这里县令的官衙。
“小官拜见厉王，厉王妃，王爷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县令跪在地上，行了几个大礼。
玉如烟和墨无痕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本来以为这个小县令应该已经被这水患弄得焦头烂额，没想到现在看来这家伙竟然还红光满面，应该是并没有好好地担起他的责任。
“你就是这里的县令？”墨无痕打量了一下他，肥的像是一个圆球。
“回王爷的话，小的就是这里的县令谭材。”县令笑嘻嘻站起来，他走在前面为墨无痕带路，墨无痕半眯着眼睛打量这个县衙。
小小县衙，里面竟然放了不少金银玉器，打扫的十分干净。
绕过大堂往后一看，里面竟比外面还要华丽，谭材走在前面，将他们引入一间大厅，里面早已经摆好了酒菜。
“小官听到消息，知道王爷王妃今日至此地，故而早就让人备下热酒热菜，王爷您看看，这些还合不合您的口味？”谭材笑得一脸奸诈狡猾。
玉如烟上前一步看到，那桌子上竟然摆满了鱼肉，菜色可口，且满桌子都是好酒好菜，他们这些人根本吃不完。
玉如烟忍住心中的怒气，问道：“谭县令平日里就吃这些？”
“王妃……可是不满意这菜色，自然自然，这是无法与王府菜色相比，如果您不满意，小官可以让厨子再去做。”谭材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十分讨好的说道。
“跪下！”一直沉默的墨无痕，突然厉声呵斥。
谭材吓得一下跪在地上：“下官知罪，请王爷恕罪啊！”
“知罪？你知道你犯的什么罪？”墨无痕的声音冷得如同千年寒冰，没有丝毫起伏，那谭材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外面的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城中民不聊生，可你身为父母官却再此大鱼大肉！丝毫不顾百姓死活，朝廷给你俸禄是让你做父母官的，你呢！”墨无痕呵斥，那县令连连求饶。
玉如烟看着已经抖成筛子的县令，心里没有丝毫同情，这种人鱼肉百姓的事情肯定没有少做，现在是灾年尚且如此，丰年时，还不知道贪污了多少。
这哪是什么父母官，根本就是地方恶霸，难怪那些难民提起这里的官员都是摇头不语，恐怕是已经被伤透了。
“即日起，罢免谭材县令职位，重责二十大板，绑在城门外示众！”墨无痕沉声说完，只看见那谭材已经面如死灰。
玉如烟亲眼看着衙内的侍卫把谭材拖出去，她转头看着一桌饭菜：“这些就给那些侍卫吃了吧，我也吃不下，都是大鱼大肉的，外面得难民饿了那么多天，也受不了这么油腻的。”
墨无痕没有意见，他带着人找到了衙内的住房，竟然比王府差不到哪儿去，他的眼神更狠，正要发话。
玉如烟一把抓住他的手：“治理水患更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