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又跟着一起军训后,军训了一天的萧雪纯,脸色更不好,整个人话变少人,笑容却一天比一天灿烂。所以日后林悦只记得萧雪纯那什么事都没有的笑脸,明媚得一尘不染似的,如此也奠定了林悦今后一听见萧雪纯说她爱陈罕,不由分说丢两白眼。
她丢着不跟陈罕联系,一个人整理自己的心情并不是她不在乎,而是身心俱疲她不敢保证她会怎样发泄,她怕自己再去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而陈罕呢,总是一遍遍这样被萧雪纯丢在一边,每次生气每次发脾气他都要小心翼翼去哄。他为她,间接放下自己强大的自尊,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不好的事情一次次一日日累积,于是,陈罕终于冲动。
分手那一晚萧雪纯整颗心都碎裂了一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晚上有多疯狂地想念陈罕,有多希望一切重来。而时光流走,她终究能够明白那种自以为是。
睡不好吃不好还要军训的萧雪纯,压着所有情绪一股脑逞强的萧雪纯,终于被陈罕深夜里的那句“假如你是来和我争吵的,我不喜欢”击倒。
萧雪纯:我是来跟你争吵?我没那个意思。你是不是要放手?
陈罕:是,我不喜欢这样争吵,没有我,你会过更好的生活。
萧雪纯:好,我说过如果你没感觉了,我绝不纠缠你。那就放手吧。祝福你。
那一晚,萧雪纯放下手机,脑子瞬间空白,没有办法思考,无论今后别人问她多少次为什么她没有哭,她都会回答:“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脑子里被一句话占据了,‘从今以后这个人不属于我了,我牵不了他的手了’,只想到这一句就够我心疼好久了,心疼到根本想不了别的。”
你看,萧雪纯,你多傻,陈罕闹脾气要分开,你装得大度得跟什么似的放了手,结果呢,一个人难过到睁着眼睛想一句话就无法思考。你怎么不告诉他,你有多在乎他,你有多想牵着他的手到白头,你怎么……怎么能够要强到那种地步……
只是如今,想起这一段,萧雪纯依然会笑出来,依然会停在“从今以后这个人不属于我了,我牵不了他的手了”这一句心疼好久好久,时光多久也不能够真的冲淡当日的情怀,更何况,那个人她念念不忘。只是日后你们不是重来了一次么,怎么会还是走丢了呢。
一夜浅眠两小时,第二天清早林悦和萧雪纯一起去过早,走在校园的小道上,萧雪纯突然歪着头笑眯眯地对林悦说:“林悦,昨天晚上我分手了。”
林悦狐疑的看着萧雪纯:“分手了你笑什么啊?你不伤心吗?”
“伤心啊,可是是他要分的。”萧雪纯点点头。
“你昨天晚上哭了没有?怎么现在你这么开心啊?”林悦该有多诧异,脸上一直不肯相信的表情足足可以证明。
“哭了,不过只流了一滴眼泪。哭不出来了。”
“哭都不会哭,没心肝。”林悦脱口而出。
萧雪纯听闻装模作样踢了一脚出去,两个人笑得不行,然后疯疯闹闹吃了早饭集合去了。
日后林悦提起这件事,总是痛心疾首:“你见过分手不哭,还笑眯眯的给别人讲他们分手了的人么?最不能理解的是还能够一本正经说自己爱对方,你们见过没有?萧雪纯,亏你也好意思说。”
“雪纯,想什么呢?”训练的间隙,林悦拿手在萧雪纯面前晃了晃。
“你看,那个男生,很高很瘦,背影很像他。”萧雪纯指着男生方阵旁边穿着军训服装捡落叶的男生。
“你也注意到他了啊?我也注意到了。你们家那位多高?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林悦连忙噤声,又叹口气,“你也不在乎,算了。”
“他……很高吧……我没问过,每次跟他走在一起,都是他低着头看我,我从来没有抬着头看他,我到没有到他的下巴呢……我忘了……”萧雪纯一边回忆那个高度,一边喃喃,“他叫陈罕,是不是很好的名字,罕见的罕。”后面还有半句是 “就像他的人一样是罕见的宝贝”那时候的她说不出来那样的话,于是低头沉默。那个让她最骄傲的人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她要强,她不能自己讽刺自己……军训那半个月里,大概是她将最沉默和最明媚结合得天衣无缝的日子,人格分裂了一样地生活,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波澜。
“陈罕啊,好吧,你们家陈罕有没有他高?”
“有,应该比他还高吧,我也不知道……”萧雪纯目测不准,况且她那时候也不知道陈罕确切有多高。
“那你去问问。”林悦狡黠的一笑。
“我也想去问问那个男生有多高,他的背影很像,可是一动起来就不像了,陈罕走路要张扬挺拔得多,他,秀气了些。”萧雪纯絮絮叨叨。
“那你给我说说陈罕和你的事。我看开学他对你挺好的啊,每天短信不断的。”林悦来了兴趣。
萧雪纯也有兴趣说,可是张了张嘴却讲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讲起,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事情值得讲出来。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只有哑口无言的看着林悦:“我不知道从何讲起。”
“好,那……八卦一下,你们发展到哪里了?”林悦问这一句不好意思得很,连忙又添了一句,“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不说。”
“到哪里?”萧雪纯迷糊了,她不是装作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陈罕对她呵护至极,她不愿意的事情,她故意避开的事情,他一样都没有做过。
“你们……”林悦难为情讲不出来,萧雪纯却立刻明白了。
“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额?不会吧?男生还会这样谈恋爱吗?太单纯了吧?《山楂树之恋》?”
“嗯,没有,真的没有。”萧雪纯在那个瞬间才初次隐约觉得他们错过了很多,或者说,她才隐约知道陈罕背负了一些什么。
“你想不想他?”
“现在?想啊……想他说过的话,想他带我一起做过的事,可是……分手是他先说的,我想又有什么用呢?”萧雪纯说到这里又笑了,死死咬着分手是谁提出这个问题,不愿意退后一步。
林悦看着萧雪纯的笑容愣住了,一股子被骗了的感觉:“我总感觉你没那么爱他。”
“也许吧……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会和他在一起,因为朋友都说他好,还是因为一种相似,或者……我也说不清楚,在一起和分开,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萧雪纯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追寻什么,只不过最后理不出头绪,只能抬头笑着看着林悦。
灿烂无比的笑容带着芬芳,如此的笑容以致林悦今后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萧雪纯是真的爱着陈罕的。
“你在笑什么?为什么别人分手了都闷闷不乐,都会哭,你都一直在笑。”林悦弄不清萧雪纯的心理,反复追问。
如果说她只是要强到怕哭出来就输了,在大学校园里,没有人会信,连林黛薇都不会。
一天又一天,那个路口,那个很高很瘦的男孩,在什么时候出现,喜欢怎样的转身……萧雪纯记得清清楚楚,她想借他想起陈罕的样子,却无论怎样也想不起,好像分手的瞬间泼了水氤氲成了雾气,她始终不能够记得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
“不像,一点都不像……”萧雪纯又看着那个男生的背影喃喃自语,笑颜灿烂。
“不像什么?不像陈罕么?”林悦站在萧雪纯一旁也看着那个男生,无比费解。
“嗯,不像。”萧雪纯继续给林悦一个大笑脸。
“你还喜欢他是不是?为什么不给他说?”林悦虽是犹疑,还是说出了口。
“喜欢啊,可是他都说了分手,我怎么给他说呢?我昨天给他发短信问可以和好没有,他给我说要当朋友,可是我当不了他的朋友啦。我没有办法当他的朋友。你都不知道他每次说话就像一把刀一样,刺得我鲜血直流的。”
“不是吧?他说要当朋友?我是不信分手可以当朋友的。”林悦讶异。
“是啊,我也不信,我得多别扭啊,给多了关心就成了暧昧,给少了关心还是朋友么?他总是这样自我,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萧雪纯说到这一句终于没有再笑出来,微微皱了眉。
“那就算了,这种人。”林悦陡然不屑,她并不了解陈罕,也不了解萧雪纯,只言片语的断定她也说得很犹疑。
“嗯,有时候我也会这样想。”萧雪纯却很正经地应了声,并没有说下去。
军训了十天后,萧雪纯因为没有带电扇,晚上热得睡不着,整晚整晚地流汗,连浅眠状态也维持不下去了。寝室里没人知道她晚上没有睡,只知道她吃不进去饭。
“唉?你又只吃了几口?”林悦端着饭看着萧雪纯吃了两口就丢进了垃圾桶,“你还是多吃一些吧,还有五天的军训呢。这样下去会扛不住的!”
“吃不进去了,我们去买电扇吧,我受不了了。”萧雪纯叹口气。
“我也是这么想的,昨天晚上根本没有睡着,在床上热得汗直流的。我吃完跟你一起去。”
“嗯,好。”
“雪纯,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头发放下了一点,会好看一些。”林悦指了指萧雪纯特地扎上去的刘海。
“女为悦己者容,无悦己者何以容?”
“不容何来悦己者?”林悦反应也算快。
“不争这个,我是怕热,头发放下了会遮住额头,太热了。”
林悦不说话了,将手里最后一口饭吃完便和萧雪纯一起出去买电扇了。而当天下午开学英语测试,分快慢班。
那段日子说来也是因为辛苦因为忙,所以萧雪纯没有大段大段时间胡思乱想,也没有大段大段时间力挽狂澜,所以即使看到陈罕去学校报到的说说,陈罕刚去学校各种不适应的的说说,她依然端着自己的底线,不肯问候一分一毫。
军训结束的时候,萧雪纯回到家,萧妈妈迎出来,看着又瘦又黑根本没有办法和之前相比的萧雪纯红了眼睛:“黑了,瘦了。”
“瘦了好看嘛!”萧雪纯却是笑眯眯地去搂萧妈妈的脖子,像个小孩一样撒娇“别人想瘦都瘦不下来呢。”那是她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围在萧妈妈身边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陈罕以为他不曾让那个小女孩变得柔软,可是她的确因为她懂得了拥抱,即使他们从来不曾拥抱。
吃饭的时候萧妈妈熬了排骨汤,盛了满满一碗排骨给萧雪纯:“瘦了补回来。”
萧雪纯笑眯眯地接过排骨:“好。”
那些逞强了半个月的庞大自尊终于开始慢慢睡去,女孩子特有的柔弱开始慢慢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