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黄帝接到斥候的报告,蚩尤已经率军撤出了灵山大营,向南退却了。黄帝立刻就召集炎黄两族的文臣武将及长老们开会商议,林胡的曼顿单于、东胡的赤那单于和楼烦的坚都单于也到了。黄帝说道:“近十年了,蚩尤他们终于被我们赶出了涿鹿之野,终于可以让涿鹿的人们过上安宁的日子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为了这一天,涿鹿军民奋战了十年,这十年,他们付出的太多了,还有多少涿鹿健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涿鹿人民应该享受胜利所带来的欢乐,享受用血汗换来的安定,应该让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了。我想,对蚩尤他们,就让他们也退回故乡,去休生养息吧。”
榆罔马上站起来说:“黄帝,这万万使不得。那蚩尤是贪得无厌之人,这次被我们打败了,不得已而撤兵,若不乘胜追击,将九黎彻底打败,将蚩尤除掉,让他们再也没有为害天下的能力,那岂不是功亏一篑。黄帝,上次阪泉之战的教训万万不可忘记啊。”榆罔心中着急,若不能打败蚩尤,他就不能重回中原了。现在虽然也称炎帝,但那不过与一个小部族的首领差不多。
黄帝淡淡的说:“炎帝,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蚩尤不除,您是寝食不安,但涿鹿军民历经十年战乱,我轩辕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们去流血牺牲了,天下百姓在这十年中,民不聊生,血流成河,双方都太需要休生养息了。穷寇勿追,就让他们平安地回到故乡去吧。”
榆罔激动的说:“黄帝,虽然阪泉之战我也得益于您的放生大恩,但我还是认为,涿鹿之所以有此十年战争之祸,根源就是您在阪泉之战中,没有将炎帝神农氏彻底打败,特别是没有将蚩尤少昊彻底打败,让他们得以重新振作,为害涿鹿,祸害天下。这一切,全是您的妇人之仁的过错,难道您还想再犯同样的错误吗?”
黄帝看着激动的榆罔,笑着说:“炎帝,您太激动了,坐下,不要那么激动嘛。阪泉之战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就不要再提它了。”
容成说道:“黄帝,炎帝说的有一定道理,虽说上次阪泉之战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将神农氏他们放归的,但涿鹿这十年战祸,的确也是上次放虎归山的恶果。蚩尤不除,不仅是涿鹿将永无宁日,天下也将再次受其祸害。黄帝一直以救天下苍生为已任,那为了天下苍生,也应该尽早除掉蚩尤,还天下百姓于平安,让他们不再受到九黎蚩尤的威胁。”
天老说:“黄帝,万万不可再放蚩尤一条生路。您是想让涿鹿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但若是只考虑眼下让他们就过平安生活,一旦让蚩尤九黎渡过目前危机,羽翼再次丰满,他们定会再次前来为害涿鹿,那时,涿鹿军民所付出的代价一定比现在要大得多,现在所得到的安定生活也仅仅只是短暂的。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一定要趁此机会,将蚩尤铲除,才能让涿鹿军民获得长久的太平,天下的百姓才能享受安居乐业的生活。”
风后此时站起来说:“黄帝的愿望是想让涿鹿军民少流点血,让天下的百姓尽快过上太平日子。我有一个想法,既可以让天下之人尽量少流血牺牲,还可早日铲除蚩尤。”
黄帝一听,眼中一亮,说:“快快说来,大伙听听。”
“黄帝,蚩尤之所以能号召天下各族,与黄帝为敌,是借着为炎帝神农氏报仇的名义,其他各族受其蒙蔽,以为榆罔与黄帝合谋,杀害了神农,因此才聚集于蚩尤麾下,为炎帝神农氏复仇。这就让蚩尤获得了道义上的优势,但是多年来,大家早已知道了蚩尤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他个人的一己之私;再加上蚩尤的凶狠残暴,欺压弱小,天下各族屡受九黎祸害,于是迫于蚩尤淫威,敢怒而不敢言,其实心中怨恨久矣。我想黄帝若能将蚩尤的罪恶,以及蚩尤所做的不义之事,写成一篇檄文,在中原东夷广为传播,使天下人都知道蚩尤的劣迹,再号召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则蚩尤必将人心尽失,而九黎之人,也不会再追随其为害天下。如此,蚩尤人心尽失,失道寡助,必将走投无路;天下各族,知黄帝以大义讨伐蚩尤,民心归附,得道多助,定会以很小的流血牺牲,而除掉****蚩尤,黄帝以为如何?”
巫咸高兴的站起来说:“好啊,好啊,这真是一步妙棋,既为黄帝和榆罔洗清了不白之冤,也揭露了蚩尤的罪恶行径,还为我们炎黄联军赢得了人心,真是一箭三雕。”
黄帝高兴的说:“先生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既让天下苍生少流血牺牲,还能尽快打败蚩尤,让天下人过上太平生活,真乃旷世奇人也。那就有劳先生,草拟声讨檄文,将蚩尤的罪恶昭告天下。”
于是,风后也不推辞,取来笔墨简册,文不加点,片刻立就,交与黄帝。黄帝读道:
蚩尤暴虐,侮怠上天,祸害下民,天命殛之。昔为黎伯,即恃强凌弱,为害四邻,致河海之滨,中原大地,战乱不息,生灵涂炭。及归神农麾下,虽稍有收敛,然其贼心不改,唆使神农北伐涿鹿,天下战端由是起矣。后南下洞庭,野心复萌,致两湖灾祸连天,三苗盘古流窜峻岭;
神农胸怀民苦,亲尝百草,误食断肠草而殡天。蚩尤由是嫁祸榆罔,致其千里奔逃,九隅无遗;诬陷黄帝,涿鹿军民受无端战祸,天下万邦遭莫名兵灾。残贤害善,苍生求助无门,黎灵何罪,而罹灭门之祸,无辜少昊,反受枭悬之诛;庙毁祀绝,昊英氏律犯何条?离乡背井,畎夷何罪之有?太山单氏,流血漂杵,风伯玄伯,豕奔鼠窜。由是天下之祸端,皆因****蚩尤而起矣,故蚩尤不除,民无宁日!
黄帝轩辕氏,乃少典之胄,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宅心仁厚,德洽百姓。欲以天下大义为己任,以天下苍生为挂念,锄强扶弱,除强暴之蚩尤,还天下于太平,救万民于水火,置各族于衽席。今率雄师百万,猛将千员,爰举义旗,以除****。举凡九黎东夷三苗夸父之士,原受蚩尤胁迫,若能顺应潮流,或归故土,或降黄帝,不助其虐,皆既往而不咎。如若再行顽冥,为虎作伥者,大军所至,必将玉石俱焚,灰飞烟灭。
众人听罢,齐声赞道:“风相笔若利刃,蚩尤恶行,无一不在文中,天下之人,知蚩尤罪恶,明黄帝之宽仁,定然归心黄帝,共除九黎。太平之世,指日可待矣。”黄帝随即令人将那檄文抄录数千篇,准备命人前往中原东夷各地广为散发。
句龙起身奏道:“黄帝,蚩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火正必与蚩尤不共戴天,臣愿持此檄文,前往空桑,陈述利害,说服他与您联合,南北夹击,蚩尤必将无路可逃。”
黄帝说:“难得句龙伸明大义,若能说得祝融火正与蚩尤划清界限,即为大功一件,如若火正能发兵截断蚩尤后路,定成不世之功,万民之幸。此行事关重大,巫咸先生,有劳你与句龙同往,如何?”
巫咸连忙答应,句龙大喜,手持檄文,二人动身前往空桑面见祝融去了。然后黄帝又对风后说:“风相,我想派您前往东夷,劝说风清他们,只要其能够不与蚩尤合作,就除去了蚩尤的左膀右臂,孤立了蚩尤,就是您老先生的大功一件了。”
风后说:“黄帝派臣前去劝降风清,应是唾手可得。近几年,蚩鄙在黎阳,为害东夷不浅,风清是有苦难言,应该早就有脱离蚩尤之心了。而且阪泉之战后,黄帝就命风清掌管东夷,风清必对您有感恩之心,我想自然是一说而成的了。”
黄帝摇头说道:“风相,若是在风清面前如此说话,恐怕就要无功而返了。这会让风清以为我们在利用他的感恩之心,那风清也是要面子的人,这样,他怎么面对向东夷民众呢?我想风相此次前往,还是只谈当前的合作,而不提以前的旧事。”
风后点头说道:“还是黄帝想得周到。只是我已经数十年没有回到东夷了,最好能让一位熟悉东夷情况的人与我同往。”
“那您就和风伯去吧,以风伯在东夷中的威望,应该对您有所帮助。”
“若有风伯相助,那又增加了成功的把握。”
蚩尤夸父转移到刑邑,与原来就在刑邑驻防的黎猛会合。刑邑地处滹沱河流域,原来强大的刑族就在此繁衍生息,开荒种田,蚩尤将老刑人赶至黑龙川后,老刑人的土地被荒芜了,刑邑也只有黎猛的兵士,经济特别萧条。黎猛看到蚩尤在涿鹿进行移民垦田,受到启发,于是给蚩尤建议也在刑邑移民垦田,蚩尤同意后,黎猛便移民二万多九黎人来到刑邑,开垦种田,于是刑邑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只不过由老刑人变为了九黎人。
夸父与蚩尤退到刑邑后,相柳以他的经验已经预感到形势对他们不利了,几次劝夸父与蚩尤决裂,率兵回到桃林塞。但夸父认为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只能暂时先与蚩尤合作,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命运相同;还认为已经来到了涿鹿,与蚩尤结成了联盟,若半途而废,会让天下人耻笑。夸父也因此对相柳有了一丝反感,于是让相柳回到桃林塞,换夸鹗来到刑邑,并让夸鹗再率五千夸父族精兵前来助战。相柳极力劝阻,最后夸父终于同意只让夸鹗前来。于是相柳就回到了桃林塞,夸鹗来到了刑邑。
蚩尤夸父率十几万人马来到后,刑邑一下子显得拥挤不堪,蚩尤于是又让玄枭和凿齿率领东夷和三苗人前往黎阳,协助黎勇。玄枭和凿齿心中老大不愿意,因为与蚩尤在一起并不会受到蚩尤的歧视,安全还有保证。到了黎阳,黎勇从来就没有将玄枭和凿齿看在眼里,一直认为这二人是胆小鬼,不配与勇猛的九黎人为伍,从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但蚩尤的命令,二人却不敢违抗,只好率领族人又向黎阳退去。一路上,玄枭因为想到将要与黎勇共处,还要听命于他,心想后面一定有不少的羞辱在等着他,心情好不郁闷。凿齿就像一个大傻瓜,他一天到晚乐呵呵的,没有任何烦恼,只要有饭吃,有女人陪着,没有人危害到他的太昊之位就行了。玄枭看到凿齿那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通无名火就发泄了出来,那凿齿见玄枭生气了,吓得吐了下舌头,转身就回到了三苗人中间去了,好长时间都不敢在玄枭面前露脸。
玄隼见父亲生气了,于是上前对玄枭说:“父亲,其实我认为咱们现在回黎阳,要比在刑邑好多了。黎阳虽然在黎勇管辖之下,但终究还是离我东夷近在咫尺,稍不如意我们就可退回到老家去。说实话,十几年没回故乡了,怪想的,经常在梦中就回到了故乡。更为重要的是,黎阳比刑邑距离涿鹿可远多了,也就安全多了。”
玄枭苦笑着对玄隼说:“儿啊,你不必为你老父亲宽心,我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还没有这么一点承受力。你是有所不知啊,越是离东夷越近,我这心情就越是复杂,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可都有啊。”
“您现在是少昊公,就是回到东夷,也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应该高兴才是,怎能还忧愁呢?”
“少昊公?我现在只是被称为少昊枭,在涿鹿有蚩尤的威望在,当面没有人敢说什么,但是在背地里,他们有谁服我这个少昊?等战事结束,若是蚩尤仍为黎公,东夷风清他们可能还不敢怎样,但若是一旦蚩尤战败,东夷人还能不把咱们父子给生吞活剥了!从现在的情形看,轩辕要想彻底打败蚩尤,还是很难的。这真是世事难料啊……”
玄隼到底年少气盛,“您就是少昊公,东夷谁敢不听命于您,我玄隼第一个拿他开刀!要让东夷人知道,谁才是东夷真正的统治者。”
“我们玄夷人都跟着玄女这贱人投奔轩辕了,连他们都不听命于我,那东夷又能有几人听命于我呢?你能把他们都杀完吗?”
“只要将风清杀了,还有谁敢与您作对呢?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我现在就去将他杀了,永绝后患。”
玄枭阴沉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对玄隼说:“不要带太多的人去,挑二十名精干的人就行了,尽量不要惊动其他人,只要此事办成了,我又能活几年呢,以后的少昊公还不就是你的了。”
玄隼闻言,高兴的带人就向穷桑去了。
风后和风伯率领一百名风夷卫士,一路风尘,来到了穷桑。风后对说服风清加入炎黄联盟信心百倍,就要直接入城面见风清。风伯说:“风相,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而且我也和您一样,对风长老与我们的合作充满信心,但要是万一发生了意外,可就出大事了。我想这样,由我先去找阳夷的阳春长老,先与阳长老说明情况,由他先去风长老联系,然后咱们再去面见风长老,您感觉如何?”
风后想了下,说:“也好,你这样做更安全,那就按您说的做。”
于是风老风伯率人就直奔了阳夷的阳明寨。阳春一见风伯,惊讶得张着大口,迎接二人入寨后立刻将寨门关闭。“风伯,都传言说您和玄伯二人投降了黄帝,成了我东夷的叛徒,您怎么还敢回到东夷?”
风伯哈哈大笑,“阳长老,那不是传言,是真的,我就是投降了黄帝。”
阳春吓得目瞪口呆,“那你还敢再回到东夷地面,就不怕被抓起来?”
风伯说:“阳长老,东夷人已经受蚩尤压迫和奴役近十年了,难道你们就愿意再继续忍受下去吗?就不想摆脱蚩尤的压迫吗?”
阳春再次哭丧着脸说:“风伯,你也不是外人,在你面前也不用掖着藏着的了。说实话,谁还愿意再继续忍受蚩尤的残暴呢?但是,我们东夷现在谁还能领导大家来反抗蚩尤呢?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风伯上前对阳春说:“阳长老,我明确的告诉你,蚩尤在涿鹿已经被黄帝打得大败,他已经败退到了刑邑。现在蚩尤已是众叛亲离,只要我们东夷人团结起来,与黄帝联合,就可以将蚩尤彻底打败。”
“真的?蚩尤在涿鹿已经失败了?”阳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问道:“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风伯肯定的说:“是真的,确实是真的。”然后他指着风后对阳春说:“阳长老,你看这位是谁?”
阳春仔细看了看风后,说:“有些面熟,但是已经想不起来这位老先生是谁了?”
三十年前,风后还是太昊的上相时,二人就见过面。风后上前笑着说:“阳长老,您真记不起我是谁了吗?”
阳春猛然想了起来,“啊,您是风后,是风相,您还活着?”
风后哈哈大笑,“阳长老,好记性,不错,正是风后。”
阳春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风后的手说:“风相,我们都以为您已经遇害了。我为您还哭了好几场呢。您这些年都是怎样过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风后说:“阳长老,那年太昊遇难,我是带着两个儿子,抱着不满周岁的世子落荒而逃,先后到过中原、北狄,还到过荤粥,真是历尽千辛万苦,总算上天开恩,让世子力牧长大成人了,也成为了栋梁之材。”
风伯闻言,插嘴问道:“风相,你是说力牧就是太昊公之子?”
“是的,他就是太昊无怀氏之子。真是苍天有眼,太昊公后继有人,风后就是死了,也可以冥目了。”
阳春再问:“风相,那您的两位公子现在怎样了?”
风后叹了一口气,说:“他们都为保护世子而牺牲了。”说完,老泪纵横。
阳春唏嘘不已,安慰风后道:“风相,二位公子之死,重于泰山。”
风伯说:“阳长老,现在风相已是黄帝的上相了,在风相的辅佐下,涿鹿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四方民族都向往涿鹿。我们这次来东夷,就是奉黄帝之命,与风清长老商谈合作事宜,共同打击九黎蚩尤,让我东夷人民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
阳春说:“好,好,我东夷人民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穷桑,面见风清长老,他一定会与你们合作的。”
风后笑着说:“我们就这样贸然前往穷桑,会让风长老感到唐突。我想让阳长老独自前去,给他通报一下情况,若是风长老愿意,我们就立刻前往穷桑与风长老再商谈具体事宜。”
“这样的好事,风相能找到我,那是太看得起我阳春了。我现在就去通报,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阳春将风后他们安顿好后,就去穷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