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进去，将翻过去看不见脸的尸体一具具地翻过来。
“六哥……”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完颜沫忧像疯魔了一般，在尸体堆里胡乱翻着。
她心里的预感告诉她，她的六哥完颜子言就在这中间。
但她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六哥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夜浮华追着她过来的以后，就看到她失了理智一般在尸体堆里疯魔，心疼得要死。
急急忙忙也跟着冲进去。
他刚想把人拉住，想要制止她的动作，让她停下来清醒清醒。
但却看到她已经翻过来一具尸体，随即全身上下的动作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直着停了下来。
夜浮华已经将人一把揽进怀里。
全然不顾她身上已经沾染了无数模糊的血肉。
完颜沫忧整个人呆呆的。
“六哥……”
“真的死了……?”
夜浮华也是见过完颜子言的，那也是个话少的，但身上却不似完颜子枫一般带着冷气。
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他只瞥了一眼刚被完颜沫忧翻过来的人，就知道这个人是完颜沫忧心心念念要找到的六哥完颜子言。
尽管已经眉目全非，无法分辨脸，但他们凭借着气息就能分辨出来一个人，所以能够认出这个人是完颜子言也不会奇怪。
忽地，他怀里的完颜沫忧突然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怎么了？”
“六哥！六哥！他没死！他没死！”
她挣扎得过于厉害，夜浮华怕自己太用力伤到她，只好松开了手。
完颜沫忧挣开他之后，扑到了完颜子言边上。
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脉。
尽管脉象几乎已经没有，但还是被她探到了，那时断时跳的脉搏。
几乎可以想象，完颜子言绝对是凭着一股子的韧劲坚持下来的。
但没有死，就是一件好事。
她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让六哥醒过来的。
确定他没死，完颜沫忧仔细看他，几乎要心痛得晕过去。
他的全身上下布满了狰狞的血痕，脸上也是，皮肉外翻着，露出里面的血肉，看上去狰狞至极。
他的七窍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完颜沫忧试图用手帕擦干净，却越擦越多，鲜血如同在地底待得太久的泉水一般不断外冒，流到地上一滩一滩的，看着甚是渗人。
完颜沫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她不知道这血这样流着已经多久了，但她知道，如果再不止住，六哥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她无措的双手停留在完颜子言的唇边，接住他不断往外溢出的鲜血。
她满手的血，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慌张。
夜浮华在心里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走到她边上。
“用你的血可以救他！”
夜浮华并不愿意将这个方法告诉她，但更不愿意看着她这么难过。
见她毫不犹豫拿出匕首就要割自己的血，夜浮华出言阻止她。
“普通的血没有用，要用你的心头血。而且，还不能是普通的心头血。”
这也是他不愿意告诉她的原因。
心头血，顾名思义，心脏的血。人道是十指连心，心脏在左，左手无名指指尖的血，是普通的心头血。
用她的心头血喂给完颜子言，只能吊着他一条命罢了，最后救不救得下来，还要看之后的造化，但完颜沫忧取心头血，不仅要承受巨大的痛苦，还会元气大伤。
他看得出来，她的这具躯体和神魂还在逐渐变得凝实的过程，一旦取了心头血，那之前好不容易凝实的神魂将会出现游离于躯体之外的情况。
这是极其危险的。
一旦神魂离开躯体，没有办法回归，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不久之后就会魂飞魄散。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隐患存在。
他能够接受她一世世地在凡尘间转世重生，失去了记忆忘了他，甚至在她曾经有限的一世世中爱上别人，这都没有关系。
但是，他绝对不允许她魂飞魄散再也不在这宇宙洪荒的任何一个世界存在。
不能接受！
但完颜沫忧已经毫不犹豫，准备剖心取血。
只要能够救六哥，她已经不去考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了。
但她拿着匕首准备插进自己心口的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惊喝。
“小妹！”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捅进自己的心口处。
只不过，在匕首尖才割破衣料的瞬间，她的手被夜浮华抓住了。
完颜沫忧抬眸看着他。
夜浮华被她眼里的决绝惊到，手中的力道重了重。
他本来要质问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以为她不知道。
但看到她的眼神，他知道了，她很清楚，很清楚自己一旦取了心头血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会带来如何不可预料的后果。
但她依旧这么决定了。
夜浮华觉得心头就像是烧着一团火，灼着他的心，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一起翻搅着，痛不欲生。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他一字一顿：
“我到底算是什么？！”
是！完颜子言是她的哥哥，她想救他，他能理解。
但是！
完颜子言不过是她这一世的亲缘羁绊，她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一个人，就不顾自己可能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呢？！
好！
就算她没有所有过往的记忆，只认这一世，那他呢？他算什么？！
他已经是被她承认的要共度一生的爱人，那她要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她的人生只有完颜子言一个亲人吗？
她忘了她还有他，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夜浮华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她这一世的那些羁绊是那么地可恨，让他恨不得瞒着她全部都处理掉。
不想要别人在她心里占着一席之地。
憎恨她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羁绊。
夜浮华心里的杀意腾地冒起来，再也无法抑制。
他为了她，已经在努力变成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人了，可她怎么就不能为了他，多在乎自己一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