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上静如又吐了两回,熬了两个小时后在路口下车,李左他哥带着人骑着几个摩托车接到他们时,静如的脸已经紫了,还好去村里的路已经修好,没太折腾,照样是沈岸到村口把女儿扶回家里,林曼心疼的不得了,赶紧叫女儿躺下,在被窝里放了好几个热水袋,煮了一大碗红枣姜汤,滚烫烫叫她喝下去寒止呕,脸色慢慢地有了红润,林曼怪来怪去怨沈岸:这孩子打小身子弱,你偏叫她考到外地,远离开家白白遭罪。
静如觉得母亲比以往爱唠叨,平常她极少下厨,可今日她总瞧着沈岸不顺眼,不是说他动作太慢,就嫌弃他把菜叶摘得太老,索性把沈岸挤出厨房,亲自动手给女儿炖鸡汤。
厨房空间小,灶台用的是煤火,沈岸把鸡肉切好搁在灶台上,笑着说:“我给你打下手。”说罢拿扇子往灶口扇了一阵风,那火旺旺地舔着锅底滋滋作响。
林曼问他:“你留没留鸡腿?”
女儿小时候爱吃鸡腿,回回林曼都要特意嘱咐,沈岸故意不开口,她在鸡肉堆里翻找,板着脸说:“几十岁的人了,没个正经。”
沈岸取笑她说:“这事还用你说嘛,你疼女儿都疼出疑心病来了。”
林曼一想也对,女儿一回家,凡事她都高兴的小题大做,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忙忙碌碌大半天,简直是一件事都做不好,她这会儿认输了,放下手里的家伙,说道:“还是你来吧,你把家里两个宝贝惯的不知天高地厚,没有你,我们连饭都吃不香!”
林曼说这话时,那眼睛弯弯地特有灵气,说不上的妩媚,沈岸拍手直乐:“这话我爱听,职责所在,你好好跟茉莉说会话,你不是一直担心她吗,我觉得女儿又变漂亮啦,都快赶上你了。”
沈岸夸起自己的妻子女儿来真是不遗余力,一点儿也不谦虚,林曼习以为常,她说:“看你得意的,这么多菜你一个人太累,今天听你的,怎么做,下命令吧。”
静如半躺在被窝里,拿着一本小说消磨时间,听她爸爸和妈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感觉特温馨,这胃还真不疼了,想起走之前爷爷奶奶说的话,她还没给爷爷奶奶抱平安呢。
“哎静如呐,怎么回事呀,手机一直不通,爷爷奶奶真担心你,你爸爸妈妈也急得一晚上没睡好。”
“对不起嘛奶奶,路上手机没电了,我现在在家呢,喝了好大一碗红枣姜汤。您要爸爸听电话吗?”火车晚点时她给爸妈和爷爷奶奶都打过电话,可偏偏在旅馆忘了给手机充电。
张碧蓉赶紧说:“要的要的。”
静如叫她爸爸接电话,沈岸手里抓着一把葱,静如把手机贴在他耳边,见沈岸连连点头,没说几句就挂了,她好奇地问:“爸爸,你们说什么呢。”
沈岸说:“先吃饭,吃了饭再说,就差最后一道菜,小葱拌豆腐。“
静如听罢一骨碌下床,跑去厨房帮忙上菜,鸡鸭鱼肉,豆腐青菜,一应俱全,静如调皮地说:“这还没到过年呢,吃这么丰盛,把年味儿都抢了。”
林曼说:“这孩子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尽瞎说,你爸爸好意犒劳宝贝公主,你就吃你的吧。”
静如拿出碗筷摆好,沈岸把炉火移到桌子底下,房间立刻暖烘烘地,静如放开肚皮大吃,“我饿的就是肉!”
沈岸找出两条鸡腿,给女儿盛了一大碗鸡汤放在她面前,说:“全是你的,一桌子吃完才好呢。”
林曼也夹了一块鱼肉给静如,悠悠地说:“大学食堂能有什么,萝卜青菜,连个油花都没有,宿舍条件又差。”
静如停止啃鸡腿的动作,问道:“妈妈,这您都知道呀,都被您说中了,不过,我住公寓还行。”
林曼楞了一会,晒笑道:“新闻里头有,我知道也不奇怪。”
沈岸看了妻子一眼,林曼就是A大毕业的,她能不清楚吗,“你又花爷爷奶奶的钱?”
静如打了个饱嗝,睁大漂亮的眼睛,故意学着她奶奶的话说:“不可以吗,我是奶奶的宝贝孙女,哎,奶奶说了,她攒钱给您买房子讨媳妇儿,您用不着她的钱,不如花到孙女身上,将来好给她置办嫁妆。”
她说的绘声绘色,老气横秋,沈岸一听就知道真是张碧蓉的原话,林曼问道:“你奶奶真这么说?还有,这手机怎么回事?”
说到手机的事,静如不免心虚,低头扒了口饭,嘟囔着嘴,“这是奶奶送的礼物,我说不要,她就哭,说我不孝顺,我可是替爸爸妈妈哄老人家开心呢。”
静如的话虽然孩子气十足,可不是这个道理吗?沈涛是沈家独子,父母存下些钱粮用不到儿子身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张碧蓉如此说也是实情
沈岸劝解妻子:“我看静如也没有错,爸妈年纪大了,哪有不宠着孩子的。”
静如乘机说:“爸爸说的是,奶奶还想留我过年呢,说叫爸爸妈妈一块回城里跟他们一起住,爷爷早就不生爸爸的气了,她说父子没有隔夜仇。”
沈岸筷子一抖,夹好的菜掉落在桌面上,他歉然一笑,却不答腔
静如瞧这情形,似乎父亲不太乐意,她又小心地顺着爷爷的意思说了一遍:“我说妈妈身体不太好,适合乡下,爷爷说你们要是过不去,他可以和奶奶一块来这过暑假,山里凉快,爷爷喜欢得很。”她说完便偷看沈岸与林曼的脸色
沈岸面色如常,倒是林曼有些难过,说道:“你有空多陪陪爷爷奶奶。”
静如轻快地说:“妈妈,我想把家里那个空房间重新装饰一下,这样,爷爷奶奶来的时候住的舒服些。”
沈岸问:“怎么装饰?”
静如骄傲地说:“爸爸您忘了我学什么的了吗?理论联系实际,我决定把它作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件作品。”
林曼瞧着女儿高兴的样子,竟然有些像当年的自己,一时间失了神
沈岸有意捉弄女儿:“大学人才济济,可不能丢我这个启蒙老师的脸,爸爸倒要看看你学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
林曼突然回过神,插话道:“大学鱼龙混杂,都认识些什么朋友,好相处吗?”
静如将脸转向母亲,认真地说:“林渊,程美乐,杨果,我们四个人一个宿舍,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没遇着什么其他的朋友?”林曼又问
静如脑海里闪过江如风的名字,马上被她否认了,江家那么有钱,说出来只会让爸妈添堵,“没有,每天那么多课,小芦哥还做兼职呢,最难受的是图书馆资源紧缺,天天抢位置。”
没有姓江的,林曼放下心,自言自语道:“多少年过去了,怎么还这样。”
沈岸假意咳嗽,笑着对女儿说:“苦尽甘来,人家能行,你为什么不行呀,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静如说:“我也这么想,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学建筑。”
沈岸问:“为什么,你不是对服装感兴趣吗?”
静如认真地摇摇头,对父亲说:“闹不明白,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