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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待你君临天下

光熹元年,二月初八,林贵妃殁。帝甚伤,恸哭欲绝。下旨追封为孝烈显仁天顺皇后,建宣陵。

那一年的皇宫,一直笼罩在悲哀的氛围里,这冬日也变得比往年更长了一些。都以为帝王失去宠妃,也不过是一段时日的忧伤,谁知竟是忧伤成疾。这病足足养了数月,直到天气渐暖,身子才稍有好转。

“皇上,莲池里的莲花快要开散了。”小圆子低低的开口。

容盈靠在软榻上,听得外头的风吹过杨柳枝的声音,把弄着手中的柳藤球,眸色黯然。顾自低吟,“莲花都开散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圆子不敢吭声,躬身俯首立于一侧。

徐徐起身,容盈缓步走出殿门。

偌大的皇宫,阳光明媚。

偌大的荷池,荷香满溢。

他记得,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满池莲花。那一顶泼墨莲伞,她珍藏了很久,欢喜了很久。

容哲修过来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容盈点点头,随手便将手中的柳藤球交给他,“听说你在到处找厨子。”

闻言,容哲修垂眸,“儿臣想吃松子糖。”

音落,容盈的身子微微一怔,仿佛是秋日里的落叶,只消轻轻一抖便会尘埃落定,“松子糖?”谁做的松子糖,都没有她做的好吃。这厨子,其实不找也罢!毕竟娘亲的味道,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皇上,王爷和孟大人来了。”小圆子行礼。

“御书房等着吧!”容盈道,却是拈指折了一朵莲花握在手里,这才慢慢的朝着御书房走去。

进了御书房,容景垣和孟麟已经等在那里。

容盈因为养病不能见光,所以数月不曾踏出宫门半步,这朝廷大事悉数交给二人打理。如今一见,倒是把容景垣给吓了一跳。

只见容盈原本绝世的容脸,此刻整个消瘦下去,便是用瘦如枯槁来形容也不为过。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容景垣俯首行礼。

“清理工作做得如何?”容盈问。

容景垣道,“一概珍宝皆已清点完毕,耗时两个多月归册入档,悉数调入国库封存。”语罢,容景垣看了孟麟一眼。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容盈最想知道的是什么,然则有时候奇迹是不会如此眷顾。

孟麟俯首作揖,“回皇上的话,夜凌云等人的尸首皆已清点完毕,地宫里一切被清理出地面。微臣和王爷亲自核实,无一幸免,皆血肉模糊不辨容颜。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衣饰,其余的——”

连骨头都被砸烂了,只剩下皮肉包裹的尸体,还能看出什么模样?一具具尸体被挖出来抬出地面时,早就不成样子,谁能分得清楚,谁是谁呢?

所以,没有奇迹。

容盈定定的望着孟麟迟疑了很久,一时间谁也不敢吭声。

御书房内旖旎荷香,淡雅清新。

“知道了。”容盈回答得很轻,有些无力的靠在龙椅上,扭头望着被风吹开的窗棂,“你们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二人行礼,“臣等告退。”

退出御书房,瞧一眼守在门外小圆子,容景垣道,“皇上近日饮食可好?”

小圆子颔首,“回王爷的话,尚可。”

孟麟轻叹一声,“能吃就行。”便与容景垣一道走在了宫道上。

“听说王妃有孕?”孟麟道。

容景垣低头一笑,“大夫说,刚刚一月有余。只不过如今她心伤犹在,大夫叮嘱必须静养不可多思多想。”

“恭喜。”孟麟笑了笑。

容景垣笑问,“那你呢?那么多的大家闺秀,听说你可是一个都没看中。”

“都迟了那么多年,也不急于一时。相互扶持之人,得过一辈子,还是慢慢的选吧!再怎样,也不能将就啊,否则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孟麟笑着往前走,“只不过皇上的后宫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儿。今日早朝上,你也都听见了。群臣谏言,请皇上选秀充盈后宫。皇上一脉,总不能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孩子吧!”

容景垣敛了笑意,“这是皇兄的私事,谁都管不着。皇兄的心意如何,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内情吗?这生死之约,岂是三两月就能忘记的。心里的伤,只怕没个三五十年,是淡不去的。”

孟麟抿唇不语,心里的伤——白狐,真的没有再回来。

光熹六年,二月初八,帝崩于荣德殿。

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容哲修继位,年号建元,时为建元元年。追大行皇帝容盈,为太宗文惠武德孝皇帝。遵大行皇帝遗诏,着沐亲王容景垣为辅政,大学士孟麟接掌丞相一职,统率百官,扶持幼帝直至还政。

建元二月十六,大行皇帝葬入宣陵,与孝烈显仁天顺皇后合葬。

封宣陵地宫,毕。

——————————————

大殷。

奉天八年。

皇贵妃病逝,帝哀恸不已,三日罢朝。

四岁的燕羽公主白馥,轻轻推开白崇启的寝殿大门,内侍们不敢拦着,毕恭毕敬的跪在外头不敢吱声。皇帝惯来嗜杀如命,该杀不该杀的,不过是他一句话。

听得脚步声,皇帝一声怒喝,突然起身抽出了一旁架子上的冷剑,“朕杀了——”

“父皇要杀了我吗?”白馥仰着小脑袋,盯着一下子敛了所有怒气,可眸色依旧血红的父亲。明亮的眸子里,泛起泪花。白馥乖巧的跪在皇帝跟前,“父皇要杀只管杀了,馥儿就能跟母妃一起走。”

皇帝手里的剑,咣当一声落地,心疼不已的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泣泪两行。没了心爱的女人,还有心爱的女儿。仔细瞧着这女儿,眉目间跟皇贵妃还真是格外神似。

皇贵妃生完孩子便一直病着,也没办法照料馥儿,所以这馥儿一直都养在皇帝身边。换句话说,他这皇帝是又当爹又当娘,怪只怪他舍不得让他们的孩子,经他人之手。

宫里谁不知道,皇帝对这个公主算是疼到了心坎里,恨不能把心窝子都掏给她。

白馥对母妃的印象很浅,因为母妃一直病着,而且拒不见人。父皇也见不着她,所以父皇就把对母妃的爱彻底的留给了馥儿。

四岁的白馥已是格外的聪慧,身处宫闱,很多东西都必须学会。尤其是跟着父皇,坐在父皇膝上,看着父皇批阅折子,处置大臣杀内侍。对于白馥而言,死亡不过是父皇的一句话,可她不懂,父皇那么深爱母妃,为何不拦着母妃死去呢?

后来的后来,她才明白,原来皇帝权力再大,也没办法左右生老病死。

皇帝缓过劲来,才想起自己还有江山还有这个宝贝女儿,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如果不是这公主一跪,宫里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皇贵妃下葬后,宫里逐渐恢复了平静,白馥被林申悄悄带出宫去。

“师伯,宫外真好玩,你以后要经常带我出来,不然我就告诉父皇。”白馥坐在林申的肩头。

林申蹙眉,“嗨你个小丫头片子,敢威胁你师伯。”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对这聪明伶俐的漂亮小丫头欢喜得很。四岁的孩子,肉嘟嘟的,白嫩嫩的,一双大眼睛明亮而干净。

白馥嚼着冰糖葫芦,“真好吃!师伯,你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知道知道了,一个小屁孩那么多废话。”林申不耐烦的扛着她去了茶楼,“这儿的点心最好吃,尤其是水晶糕。”

白馥瞪着一双大眼睛,“我要吃很多很多。”

“管够!”林申笑嘻嘻的捏着她的脸。这宫里宫外的,也就这个林疯子,敢捏他的脸。要不然,怎么人称疯子呢?

却听得隔壁桌在议论。

“听说这一次皇贵妃出殡,陪葬了数百名宫女,啧啧啧,真是造孽啊!”

“何止啊,说是数百名,保不齐近千了。拿活人殉葬,实在是太残忍。”

白馥抬头望着林申,“师伯,什么叫拿活人殉葬?”

林申笑得有些勉强,“没事,咱们吃咱们的,不理他们。”

可白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四岁的孩子却贼精贼精。她直接跳下凳子,走到两人跟前,“什么叫拿活人殉葬?不是说,让他们陪着母——皇贵妃,免得皇贵妃寂寞吗?”父皇是这么说的,她也是这么以为的。殉葬,大概就是守着陵,免得母妃一个人孤单寂寞。

那两人笑得凉薄而嘲讽,“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殉葬就是把人杀了,一起埋进陵墓里,不懂吗?拿绳子往脖子上一勒,命都没了还陪个屁。”

白馥有些吓着了,她是见过那些被驱赶到母妃宫中的宫女的。那些人都朝着母妃寝宫行礼,乳母说这些都是殉葬的,来陪母妃说话的。

“别吓唬孩子!”林申面色一紧,“你们怎么说话呢?这是皇上的旨意,你们该议论皇上,不要命了吗?”

“嗨,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些被殉葬的人家,哪个不是肝肠寸断?怎么,皇贵妃是人,那些就不是人?说杀就杀了,还不能让人说?皇帝为个宠妃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指望天下臣服吗?”文人雅士最是不能激怒,因为有一腔风骨和傲骨。

林申快速抱起白馥在怀中,白馥还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凶。要知道在宫里,谁敢对她凶?一个个都是老鼠见了猫,毕恭毕敬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也不怕被摘了脑袋!”林申切齿,关键是吓着白馥了。小丫头变得战战兢兢,抱紧了他的脖颈。

“哼,你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还是皇帝的爪牙吗?”两人怒斥,一旁有几人也跟着起哄。这茶楼自古就是多事之地,来喝茶的不是谈生意就是文人雅士居多,所以引起的共鸣也不少。

“师伯,咱们赶紧走吧!”白馥趴在林申耳畔低低的开口,“他们好像要打人。”

“打人?”林申来了兴致,“嗨,我这暴脾气的。”他赶紧把白馥放下,“待在这儿等我,看师伯我怎么收拾他们。这也是为他们好,不然这话让你爹听见,他们都得掉脑袋。打一顿,就算了!”

白馥想拦着,可转念一想,算了,估计是师伯的玩性起来了。

师伯跑去掐架,白馥转头看见一个少年朝着她招手,“你过来。”

白馥走过去,“干什么?”哪知,师伯还真的跟人打起来了,这桌椅板凳的一顿乱砸,整个茶楼都开始闹腾起来,乱糟糟的,一大片的人赶紧往外跑。

“师伯!”白馥一声喊,已经被少年拽着往外跑。

“里面打起来你还在里头,想死吗?”他拽着她跑,“我叫凌云,你叫什么?”他一直拽着她跑到了护城河边,这才松了手。

白馥终于甩开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她早就跑不动了,却被他拖了那么远,这人要不是卖孩子的就该是个骗子。她仔细看着自己,好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露在外头,“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这世上还有你这样好看的瓷娃娃。”凌云盯着她笑,“我没见过你,你是哪儿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白馥没好声好气的瞪着他,她不认得路,这会不知道怎么回茶楼。被他拐出来,这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她蹙眉,咬唇,年少的孩子就跟璞玉雕琢一般,真是好看极了。

凌云坐在她身边,“你别怕,我方才是故意拽着你走的,你没瞧见咱们后头有人跟着吗?”

白馥心惊,“不可能。”师伯是悄悄带着她出来的,怎么可能有人跟着。可一回头,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被丢在河岸边上。

两名随扈上前行礼,“公子。”

“还敢吗?”凌云问。

男人哭着喊着,“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为什么打人?”白馥问。

“你自己问他咯!”凌云笑嘻嘻,“自己说清楚。”

白馥这才知道,这人看着她生得水灵,是准备拐了她去卖。这可把白馥惊着了,“卖哪儿去?卖宫里当宫女吗?”

凌云挑眉看着她,“是青楼妓馆。”

“青楼妓馆是干什么的?吃点心的?”白馥扑闪着眼睛问。

“你真的不知道?”凌云问。

白馥摇头,“你能告诉我吗?”她对宫外的一切,都深感好奇。

“你不怕我卖了你?”凌云问。

“你觉得我能卖多少钱?”她问,“你卖了我也没关系,我父、父亲能把我赎回来。到时候你就倒霉了,真的!我父亲会杀人,谁沾了我就算谁倒霉。”

凌云蹙眉望着她,她就像是个瓷娃娃,年岁虽小可是透着一股子仙气,干净的眼睛里泛着光。她好像什么都不懂,好像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由自主的,他抬头看看天。

“我带你去青楼,你敢去吗?”他问。

白馥捋直自己极是钟爱的嫩黄色,金丝银线绣牡丹罗裙,“有何不敢?只不过到时候你若是真的卖了我,可别怪我不救你!”

这口气,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能说出来的。

她也是认真的,没有半点弄虚作假。

“公子,将军吩咐过,不许公子去那种地方。”随扈上前。

“闪开,今日谁敢拦着我,我就杀了谁!”凌云挑眉,没人敢拦着他,“都快要走了,还不能让我再痛痛快快的玩一会?”

随扈让开一条道,凌云牵着白馥的手,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楼。

白馥对一切都十分好奇,而更让人好奇的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多岁的孩子,竟然带着一个小丫头来逛青楼。然则人家有的是钱,爱怎么就怎么的,一旁伺候着就是了。

而后白馥才知道,原来这是凌大将军养在外头的儿子,因为是庶出,所以凌云不愿回凌家受气,干脆再外头与母亲住着。然则这也不是个法子,所以凌将军决定送这无法无天的儿子上山学艺。师从白须老怪,不到学成不许下山。

眼见着是要走了,所以凌云的脾气变得很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要他高兴就肆意胡来。

不过十岁的孩子,因为见多了人情冷暖,变得很敏感,变得格外少年老成。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他不喜欢的,会刻意损毁。对于这个儿子,凌大将军也是无可奈何。

直到后来,御林军包围了青楼,凌云才知道这个看上去纤纤瘦瘦,似六七岁的小丫头,竟然是当朝燕羽公主,年方四岁。她秉承了父母优异的基因,生得若皇贵妃一般五官精致,个子也比同龄孩子都要高一些。

林太傅急得满头大汗,颤颤巍巍的跪在白馥跟前,“老臣叩见公主,公主赶紧回宫吧,皇上都急疯了。连林御医都挨了打,您再不回去,估计得打死作罢!”

“是我求着师伯送我出来的。”白馥噘着嘴,“父皇若是打死了师伯,我就跟他没完。”转头望着凌云,“凌哥哥,你下次还能带我去别的地方玩儿吗?”

凌云笑道,“我很快就要走,你到时候能来送我吗?”

“你带我去玩,去就来送你。”白馥笑得稚嫩。

“好!”拉钩。

急急忙忙的回去,林申被打个屁股开花。

白馥就赖在御书房门前不走了,她噘着嘴哼哼的把脑袋别过头,“若是父皇把师伯打死了,就没人陪父皇下棋,也没人能买糖葫芦给我吃。馥儿,不要父皇——馥儿要师伯!”

“给朕往死里打!”皇帝勃然大怒。白馥干脆哭出声来,惊得皇帝身子一哆嗦,“哭什么?改明儿朕把做糖葫芦的给你送进宫来,让你吃够。”

“我要去找母妃,母妃最疼我,什么都听我的——”白馥哭着喊着,撒腿就跑。

“给朕拦着她!”皇帝一脚踹开身边的内侍,“都给朕滚下去。”

于是乎,林申躲过一劫,发誓再也不跟皇帝下棋了。这老小子不地道,同门师兄弟说翻脸就翻脸,下手还这么狠。

不过皇帝拗不过宝贝女儿,最后为了赔礼道歉,悄悄在御书房里让女儿骑大马。白馥这才破涕为笑,为此还因祸得福,皇帝给了白馥一个专属于燕羽公主的凤凰令,让她能自由进出宫闱,不必偷偷摸摸的出去。

有了凤凰令,白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小小年纪,越发的了不得。

三天两头的闹得京城,满是风雨。

跟着凌云厮混两天,凌云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甚是欢喜,尤其白馥的笑。稚嫩的脸庞,没有逢迎没有敬畏和恐惧,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让人看着就舒坦。

他走的那天,白馥遵守了诺言亲自来送。

“凌哥哥,你现在就要走吗?”白馥有些不太高兴,他走了,她该找谁玩儿呢?师伯被父皇揍了一顿,再也不愿意带着她出来溜达,偌大的京城,除了凌云,还真的找不到肯真心带着她玩又不怕她的。毕竟她这公主的身份,的确挺吓人的。

“嗯。”凌云望着她,又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马车。

“我送你出城。”白馥抿唇。

“小香儿,能把你身上的东西,送我一样吗?我留个纪念。”凌云道。

白馥打量着自身,公主出门得低调,所以她身上不敢多带东西。犹豫良久,白馥问,“凌哥哥要什么呢?

“就给我个耳坠吧!”白馥身上没有什么比较显眼的东西,就是这对耳坠,小丫头****都戴着。

“可这是我最喜欢的,不能轻易给人。”这可是母妃送的,她岂能白白送人?可看着凌云有些失望的眼神,白馥犹豫了一下,“嗯,那好,等你回来,记得还我!”她心想着,他不过是上山学艺,总该回来的。就当是借给他,到时候再要回来就是。

“好!”凌云笑嘻嘻的接过她的耳坠,“真好看。”

“你一定要记得还给我。”白馥一脸的不舍。

她不是舍不得他,是舍不得给他的那个耳坠子。虽然这耳坠子价值不菲,可她是公主,也不是没见过更宝贝的东西。可母妃没了,所以母妃留下的东西是她和父皇的命根子。

凌云走了,白馥觉得这京城都不好玩了,兴致缺缺的有些不想出宫了。

“公主,您别着急啊,这十五将至,到时候诸王来朝,不是会很热闹吗?”乳母在旁提醒。

白馥欣喜,“好主意。”

每年的中秋是父皇生辰,那一日诸王来朝,所以格外的热闹。因为皇贵妃病逝,皇帝没有心思大肆操办,但该热闹的时候也必须得热闹。这不但是皇帝的生辰,也是诸王表达忠心的时候。

谁若不来,就是死期将至。

宫里变得忙碌起来,白馥百无聊赖的拿着马鞭,大摇大摆的走在宫道里。途经之地,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谁敢惹她。

“公主,别去那儿。”乳母低低的开口。

“为什么去不得?这宫里我都逛遍了,为何不能去那?”她偏要去。

“公主,那是冷宫。”乳母轻叹一声,“晦气太重,去不得。”

“父皇是真龙天子,我有父皇护着,什么晦气不晦气的。”白馥哼哼两声。

那是白馥第一次见到徐慧,一个容颜清丽,可眉目间始终带着忧郁寡欢的女子。

“你们在外头,别跟着我。”白馥马鞭轻甩,“听到没有。”

乳母无奈,行了礼只能在门口守望。

“你是谁?”白馥问。

徐慧瞧着白馥一身的锦衣玉服,便知道这小丫头身份不凡。她长年累月待在冷宫里,不知道外头的消息,所以并不认识白馥。可她聪慧,自然知道这宫里若是有孩子,必定是龙种。小小姑娘,能这般趾高气扬的,除了公主还有谁?

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个娘娘所出。

徐慧毕恭毕敬的行礼,“贱妾徐慧,参见公主。”

“你的眼力见儿不错!”白馥扫一眼这破破烂烂的冷宫,角落里有些痴傻的妃嫔。乳母说过,宫里的女人如果不得宠,被皇帝厌弃,就会被打入冷宫。最后被逼得疯癫,了此残生。可眼前的徐慧似乎不是疯子,看上去十分清醒。

“公主,这儿不太干净,您还是出去吧!”徐慧道。

“你也是父皇的妃子?为何被打入冷宫?”白馥问。

徐慧含笑摇头,“不,贱妾并非皇上的妃子,贱妾——只是在这里负责照顾这些失宠的妃嫔。”她捏紧了手中的笤帚,不知该怎么说起,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白馥点了点头,“我看你挺聪明的,不如我带你出去吧!这冷宫有股怪味,真当不好闻。”

“贱妾习惯了,公主金枝玉叶,以后别来这儿了。”徐慧轻笑,“赶紧走吧,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一名疯疯癫癫的女人突然扑向了白馥,惊得白馥一声惊叫。所幸被徐慧一把拽到一旁,徐慧快速推开那人,回头焦灼的盯着白馥,“公主没事吧?”

白馥生气了,好端端的被吓了一跳,自然不高兴。这宫里,还敢有人扑她,真是该死。

一鞭子甩下去,那疯妇人当即尖叫起来。

第二鞭却被徐慧挡了,徐慧的手背上被甩出一条血痕。那疯妇当即跑开,咿咿呀呀的尖叫得厉害。

“你干什么?”白馥怒问。

“本来就是可怜人,公主没瞧见她疯了吗?”徐慧轻叹一声,望着眼前怒意不减的白馥,“谁愿意在这里受苦,因为被厌弃,所以只能自生自灭。公主高高在上,约莫不会明白这种感觉。方才那位是刚刚被皇上打入冷宫的丽妃娘娘,原本丽妃娘娘和皇贵妃有些嫌隙,如今皇贵妃去了,皇上便打算让她殉葬。只不过丽妃娘娘吓疯了,所以才逃过一劫。”

白馥一愣,“那是丽妃?”

她还真的没发现,那个就是平素趾高气扬的丽妃。丽妃生得好,性格也傲,所以平素一直跟母妃争宠不休,可惜一直没能争得过母妃。

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难怪她方才要扑自己,大概疯了也有几分意识吧!

徐慧点点头,“公主请回吧!”

白馥抿唇,“你伤得不要紧吧?我——让人给你送药!”她转身就跑。虽然任性,可她不是那种恣意妄为的孩子,有其母必有其女,所以不难想象,能教出这么聪慧的女儿,皇贵妃专宠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公主?”乳母抱着白馥前行,低低的叮嘱,“您以后别跟她有太多接触,免得皇上不高兴。”

白馥不解,搂着乳母的脖颈问,“为什么?她人挺好的。我看着她,都觉得有些亲切。”

“皇贵妃娘娘在世的时候,救过她一次,大概是缘分吧!”乳母轻叹,“只不过公主恐怕不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她是魏王的侍妾,说白了其实就是魏王留在宫里的人质。虽然是个可怜人,魏王接走了她的儿子,却把她留下来了,但咱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白馥眨着眼睛,自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嬷嬷的意思是,她的命在父皇手里?”

乳母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如果魏王——那徐慧就死定了。所以,公主切记,以后别跟她有太多的接触,免得皇上不高兴。”

“记住了。”白馥鼓着腮帮子,可她不明白,既然是魏王的侍妾,为何魏王这么狠心要留她在父皇的手心里?父皇的脾气不太好,谁惹了他谁就得死,所以白馥觉得,这魏王其实比父皇更心狠手辣。至少父皇是个好父亲,好夫君。

诸王来朝的时候,白馥终于遇见了命中克星,那个魏王四子——容景睿。一个从来不会笑的少年,他比她年长,站在魏王身边就像是冰雕一样,一动不动。

乳母蹲身惊颤,“公主,使不得!可使不得,皇上和魏王都在呢!”

“让开!别拦着我!”白馥拉开弹弓,眯着眼睛趴在假山上头,瞄准了御花园里随在魏王身后的容景睿,“我就是不喜欢他,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朝见父皇,竟也不懂得笑一笑,我最讨厌冰块脸。”

乳母瞪大眼眸,“公主,您饶了奴婢吧!您这一弹弓出去,奴婢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呀!”

白馥蹙眉,好像是有些道理。

一抬头,容景睿被留在原地,而皇帝与魏王走到了一旁的亭子里说话。

“好机会!”白馥坏坏的笑着,当即把小石子弹了出去。

冰块脸,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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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穿今之薇于川柏

    沈凌薇,晋安侯府嫡出小姐。在逃婚途中因为自己的吃货属性被噎死了。再醒来就成了现代的沈陵薇,在被天朝美食征服的过程中也将各种美食带来了现代。在这个没有歌词咏调的时代,她不流于俗的填词给古风属性音乐带来的新的发展与创新。学校里人称“南极高岭之花”的孟川柏因为毒舌能力太强只能塑造自身高冷形象,在一次食堂怒怼事件中发现了噎死人不偿命能力和自己有的一拼的沈陵薇。在不断碰撞与了解中,且看伪现代人和真现代人如何碰撞出文化与爱情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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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行前世斩破魔王堡,直面魔王的威压,在苦战后找到时机斩开魔王的面具,猛地发现她居然是自己的妹妹,来不及多想的他却又惊讶于胸膛的匕首,徐行这才发现随队的彭文杰已经持剑刺破他的心脏……当勇者不再抑制恶龙的出世,世界都毁于一旦!PS:可以把这本书看做我另外一本书《勇者哥哥和魔王妹妹》的推翻部分设定所写如果继续扑街,则彻底放弃写作,谢谢。保证不像之前那几本书太监了,相信我(?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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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笑看乾坤风云,为世间主宰。帝境,为武道的巅峰,为天下武者所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