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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月色中,已经伺候完舒蝶宿的李妈正准备回房歇息,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由停下脚步,连连拍着自己的额头,“看我这记性。竟然忘记这件事了。”

于是连忙返身向舒蝶宿的房间赶去,走至门前,伸手刚想扣门,房内忽地“哐当”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

“坏事了!”李妈一听,顾不得敲门连忙推门而入,在暗色中摸索着向床边靠去,边靠边急问道:“有没有摔着?怎么就断了呀。”

“李……李妈?”夜色中,舒蝶宿的声音显然是大为震惊。

“今天替你换床单时就发现床板被虫蛀得厉害。我原本想让木匠明个儿来重做一个。”李妈边说边着边试图去看看床上人的情况。

“李妈,我没事……你回去吧。我真的没事。”床板竟然断了!这种倒霉的事怎么会被她碰上?

“怎么会没事?我帮你起来……对了,我还是先点上蜡烛。”李妈边说边向桌边移去。

“李妈!不要!”在舒蝶宿的失声阻止中,一点烛光倏地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李妈端着灯,只见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舒蝶宿正斜坐在中间断裂的床板间,脸上的神色尴尬无比。

李妈赶忙将灯放在床旁地上,由椅子上取过一件外套替舒蝶宿罩上,“当心着凉了。你身子这么瘦小,我还以为睡一晚不成问题的。没想到竟然把床板给睡断了。”

舒蝶宿闻言,面色立刻窘得大红,“我只是翻了身就……”

“唉。怪我不好。我要是发现有虫蛀就立刻请木匠也就没事了。”

舒蝶宿哪里有心思去听李妈的自责,一双眸只是不停地打量着敞开的窗户。心中长长地吁了口气。幸好大鹰他轻功了得,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由窗口遁去。

可是,为何明明是真心相爱的单身男女却弄成如今像偷情一般见不得人?唉,明日吧,明日一定要将事情向承嗣和若水说清楚。

舒蝶宿望着窗外的阳光,懒懒地伸了伸腰。昨晚的床板事件最后是以李妈将自己的床板移给自己得以告终。

床那半边已经空出,但仍残留着他的温度,这才害她眷恋着不愿起身。两日前她还那般贪恋白昼的温暖,现在却只希望天色永远停留在夜间,好让她能和他依偎得更长久一些。怎么办呢?他才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夫人,我来给你送洗脸水了。”每天都是以李妈这声呼唤宣告着一日的起始。

“进来吧。”她有些不情愿地支起了身子,想抓过床边的外套却被浑身的酸痛给牵制得无法动弹。

“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扭伤了?”李妈眼见听见舒蝶宿的痛呼,应声过来探看。

“应该是吧。”她胡乱地应着,脸已因为这酸痛的来由而阵阵发烫。

“严不严重?要不我去拿药酒帮你擦一擦吧。”

“不用。没事。”她恨不能裹个严实的身子怎么能让李妈看到?如果被看到身上大大小小的青青紫紫那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李妈,昨晚你一定睡得很不好吧。”硬是把床板让给自己然后打的地铺。李妈于她不是忠仆而是另一个娘亲,有着同甘共苦的十年,有着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

“这点不好比起你为汪家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她是汪承嗣亲生母亲的陪嫁丫环,从小看着承嗣长大。十年前的那场浩劫让她失去了亦主亦友的汪夫人,也差点失去小主子。如果不是舒蝶宿这个才入门没几日的小妾,汪家可能早已不存在了。

“李妈……”如果可以,她真想把李妈一起带到土匪山上。

“婆婆,你起来了没有?”门外忽然传来蓝若水的声音。

“还没起。有事进屋说吧。”舒蝶宿边由李妈侍候着穿好衣裳边应道。

蓝若水应了声好,清秀的脑袋探入房内,看到李妈也在屋内,于是冲着舒蝶宿贼贼一笑,“我还是在园子里等娘吧。”说着已经消失在门外。

“这媳妇的毛躁还真像你这个小婆婆。”唉。李妈在心中怀念着她那位已故去的小姐,那样的端庄稳重,如今似她这般的大家闺秀真是越来越少了。

“哪里是像我,分明就是像她爹。”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心虚地补充着,“只有山野村夫才会这般毛躁。”

只顾着为她梳理一头青丝的李妈似乎并未察觉出她话中的漏洞百出。要知道在此之前,密派的探子可没探出蓝若水的爹是山寨大王这件事。

原本别人说山下女人做什么都磨蹭她还不太确信,可在花园等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姗姗来迟的舒蝶宿,这让蓝若水算是彻底信服了。就套两件衣裳、抹把脸再梳个头,怎么就能花这么多的时间呢?

眼神由上至下细细打量了一遍舒蝶宿,不是过去没好好打量过,而是从未就爹的角度去打量过。爹喜欢的女人,呵呵,还是她蓝若水亲自挑的。果然就是一个字——美。

“若水?你急着找我?”舒蝶宿对着看自己看到眼睛发直的人巧然一笑。

急找?就在自己等她的这一个时辰内都够血洗一个村庄、去法场劫一个死囚了,若是急事还会这样捺着性子等?自然是不急但非问不可的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娘可知道我爹的下落?我昨日接到飞鸽传书,有山上的事要告知他。”

舒蝶宿被蓝若水这样直接的问法给问蒙了,不懂蓝若水言下之意,所以只能含糊其辞:“你怎么来问我……”

蓝若水看到舒蝶宿娇羞的样子,不由生出逗弄之心来,“难道是我眼花了?昨晚我和承嗣回来得晚,经过婆婆房前时,恰巧听到李妈在说什么床板断了之类的话。更有意思的是,我们竟然看见一个黑影由婆婆的房间跃出,那个黑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若水。快别说了。”恍悟自己和大鹰的事已经被承嗣夫妇撞破,舒蝶宿不由又羞又窘。

蓝若水含笑牵起舒蝶宿的手,问出了她一直想确认的事,“你是真心地喜欢我爹吗?即使他是个山贼,还是个不见财忘义、不为非作歹的穷山贼?”

“我若是个对身份钱财耿耿于怀的人,当初也不会接受你成为承嗣的妻子了。我在乎的,只是他这个人。”她从来都不是个势利之人。而因为年少时的为财而嫁,更让她懂得了珍惜眼前这段感情。

舒蝶宿的表白让蓝若水异常满意,正想开口,忽然噤了声,眼神望向竹林。

舒蝶宿跟着看向竹林,却不太明白蓝若水看的是什么,很快的,就看到一个宽厚的身影缓缓自园子的竹林间走了过来,来者正是振远的镖师武纲。

武纲冲着舒蝶宿呵呵一笑,“夫人好。”又望向蓝若水,“少爷让我来找少夫人取库房的钥匙。我听李妈说你和夫人在园子里。所以特地过来相寻。”

“武大哥,近来一切可好?”舒蝶宿冲着武纲礼貌地颔了颔首,他是为数不多的知晓自己真正身份的外人。十四五岁就进了振远镖局当镖师的武纲,曾跟着汪南甫一起打的天下。在汪家遭遇变故时他正巧押镖在外,几年前若非他鼎力相帮又召回了一群镖师,年纪尚幼的汪承嗣也绝无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便重振汪家。

“多谢夫人记惦,少爷待我就像自家人一般,日子过得自然是好的。”武纲说时,看着舒蝶宿的眼中有抹异样的神采一闪而过。

“那我就放心了。”

“啊呀。我钥匙不见了。武叔不如和我一起回房看一下吧。”蓝若水摸到自己空空的腰间,不由惊呼出声。没意识到自己打断了武纲和舒蝶宿的对话,更没注意到武纲眼中片刻的失望。

“那我先回房了。若水你忙完再来找我吧。”舒蝶宿向武纲欠了欠身,款步离去。

“武叔,武叔,我们走吧。”

蓝若水唤了两声,武纲才由那抹翩然而去的背影中收回视线。冲着蓝若水很是恭敬地点了点头,“少夫人带路吧。”

蓝若水大大咧咧地走在了前面,因而未曾看到身后那个人脸上渐渐阴沉的面色。

“钥匙给武大哥了?”舒蝶宿给蓝若水倒了杯水,一双眸在若水的脸上细细打量着试图寻找和水大鹰相似之处。不过若水那细巧的面容显然是完全禀承自她那出身书香的娘亲。

一口饮尽杯中的茶,用袖子抹了抹嘴,才满意地笑道:“给了。多亏秋婵在厨房捡到了。我都不知什么时候丢在那里的。”

这点显然是来自其爹而非娘,总算还有些像水大鹰的地方。

“若水,我和你爹……”

“准备何时成亲?”她不知爹何以会突然下山又从蓝若水的房间冒了出来,不过想到自己亲手促成了一桩姻缘,心中不由溢满了得意。

“你和承嗣可以接受吗?”虽然早已明了他们的态度,可还是忐忑地问了出来。

“当然可以。”蓝若水未及思索就给出了答案,“承嗣若是知道你和爹真的走到了一起,也定也会替你们高兴的。”

舒蝶宿不由松了口气,笑容也舒展了不少,“如果你们这里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准备和大鹰去土匪山生活。”

“山上的日子这么清苦,你能适应吗?”蓝若水曾经一直在担心的是爹会不会愿意下山,却没料到舒蝶宿竟然愿意为了爹去山上生活。

忽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舒蝶宿和蓝若水的谈话。

舒蝶宿分明记得自己关照过李妈别让任何人打扰到自己,所以有些奇怪地问道:“是谁?”

“承嗣。”门外的声音短促地答道,声音中少了惯有的温和。

“呀,承嗣不是应该去押镖的吗?怎么会回来?”蓝若水一听是汪承嗣,便抢先起身开了门。

汪承嗣显然未料到蓝若水会在舒蝶宿的房内,不由一愣,“若水?你没去镖局?”

“我和娘谈些事,过会儿就去。承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知为何,蓝若水感觉到丈夫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没事。”汪承嗣避开蓝若水探视的眸,径直望了望舒蝶宿,注意到她唇边那微微扬起的笑容,心不由沉了沉。

“若水,去帮我蒸个蛋来吧。忙了一早上还没吃过东西。”

舒蝶宿听说了汪承嗣在用话语支开蓝若水。他有事要找自己?很严重吗?否则不可能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僵硬。这样的汪承嗣让她不由想到了十年前。

“好。”蓝若水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

“还有,若水,十年前土匪山的大当家是你爹吗?”汪承嗣的问题恰巧也提到了十年前,这让舒蝶宿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

“是呀。我爹从我出生起就是土匪山的大当家了。怎么了?”蓝若水并未听出话中的玄机,照实回了汪承嗣的话。

“我随口问问的。你去蒸蛋吧。”汪承嗣扯出的笑容已经显得异常勉强。

“好。很快。”蓝若水迈着轻盈的步子才离开,汪承嗣撑着门框的手已仿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般地向下滑去。

“承嗣,你怎么了?”舒蝶宿连忙上前去搀扶汪承嗣坐下,汪承嗣仰起的脸上已写满了深深的哀憾事,“蝶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若水?”

“和十年前的事有关?”舒蝶宿已无法阻止心中的恐惧感。老天,千万不要,不要让这件事和水大鹰有关。

“你自己看吧。”汪承嗣无力地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人已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手指无力地一松,信纸飘落处只剩下一张苍白的面容。十年前汪家的灭门之祸竟然是土匪山的杰作?而为首的凶犯正是土匪山的大当家?

“怎么会这样的?原本我已经接受是流寇作乱的事实了。原本我已经放下不打算追究了。可为何偏偏要让那个人是若水的爹!那个杀人放火的凶手为何会是我妻子的爹!”这样的失控的汪承嗣是如此陌生又是这般熟悉。十年前被淡忘的一切原本以为会永久地尘封,可如今它却已最残忍的方式卷土重来。

“我爹怎么了?承嗣你刚才说什么凶手?”蓝若水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去厨房或许可以顺带为舒蝶宿捎些吃的,所以又折了回来。可是却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听到的是汪承嗣对自己爹的控诉。

“若水,我不想瞒你。你爹可能是十年前血洗我汪家的凶手!”他深深地叹息,瞒不住的。如果一切都是事实,他连面对若水都不能,更何况是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下去。

“你胡说!我爹从来不枉杀无辜!”她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她的爹,即使是自己最心爱的人。

汪承嗣从怀中掏出一个描着古怪图腾的铜环来,“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蓝若水看了眼那个铜环,“那是我套在小绿脚上的,上面那个图腾是土匪山的标记。”

“你知不知道这上面的图腾和十年前血洗我家的那些人身上的图腾一模一样!”汪承嗣说时双眼已泛红。那日,爹新娶过门的四娘偷偷带他去街上买糖葫芦吃,玩得兴起的两个人直到傍晚才回到家,而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人间地狱。烧毁的房屋、死绝的家人。奄奄一息的娘亲将自己托付给了仅大自己四岁的四娘便一命呜呼。而由被烧到已经无法辨认的家丁手中,他扣出了一块残破的布料,布上刻的正是这个图腾!

“承嗣,你冷静一点。我求你冷静一点。”舒蝶宿自己同样是一片混乱,可是这不对,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仅仅是一封信,仅仅是一个图腾,这些不足以指证水大鹰。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忘记了十年前的那个连风中都带着焦味和血腥味的夜晚了?你忘记了我们饿到只能抱头痛哭的日子了?你忘记了你走遍各个省城去追讨那些未结镖银时吃的苦了?”汪承嗣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忽然闪出恍悟的光来,“这就是你爹至今不愿见我的真正原因是吗?因为他根本就是凶手!”

“承嗣……”被这突来的打击给吓到的人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承嗣,今晚亲自去问你该问的人吧。”舒蝶宿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已是天旋地转,十年前的那一晚,即使死去的人都与她没有半点血脉关系,可那种凄惨却是她此生难忘的。承嗣因为这个打击整整半年不曾开口说过话,而她至今仍常常会梦到那晚。她真的好乱。如果……不,没有如果,她所爱的人不会做出那种毫无人性的事,这是支撑她的唯一信念。她不停地祈祷着,水大鹰必须是清白的,除了这条活路之外,她的人生便是一条死胡同。

风大鹰推开门,微惊于一屋子正经端坐着望向自己的人。

莫非是蝶宿将事情合盘对若水夫妇托出了,所以两人才决定当面和自己说清楚?黑瞳扫了一圈屋内的人,却诧异地发现若水一双眼又红又肿脸含委屈、舒蝶宿神色复杂,而蝶宿旁边那个清雅男子,应该就是汪承嗣吧,那男子紧盯着自己的眼中竟然写满了恨意?

自己要娶蝶宿让他心生憎恨了?至多也就是不满,憎恨是绝对称不上的。

“爹,你告诉他,十年前郑州汪家的灭门之灾和土匪山没有半点关系。”忍耐不住的蓝若水含泪冲到水大鹰面前,摇着水大鹰的手臂让他给出肯定的答复。

十年前?郑州?原来那户人家姓汪!

水大鹰望着蓝若水含泪的双眼,艰难地动了动唇,却无法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爹!你说呀!”蓝若水感觉到了水大鹰的迟疑,惊惶之下更急切地催促起来。

水大鹰的双瞳由若水不经意地移向了一旁同样目含等待的舒蝶宿,心中微微一动,这桩事已经尘封了十年,他有必要为此破坏了女儿的幸福又伤了蝶宿的心吗?

咬了咬牙,喑哑的声音却半点未曾含糊:“这件事的确和土匪山有关。”

舒蝶宿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破碎。自己深爱的人竟然真的是个不折不扣、杀人越货的刽子手!这让她情何以堪!

汪承嗣闻言已是拍案而起,一个健步逼近水大鹰,一双从来温和的瞳与岳丈首次对上时却涌满了杀意,“你竟然真的是我的杀父仇人?!”

“我从未滥杀过任何无辜。”他一双手虽非干净但却绝没有沾过半滴无辜的血。

“但是我爹娘的确是你土匪山的人杀的!而你当时正是土匪山的大当家!”汪承嗣的理智已濒临崩溃。

面对逼问,水大鹰丝毫未曾闪避,朗声应道:“没错。”他虽不是那个砍下刀的人,却的确是因为他的疏忽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

汪承嗣伸手一把拎过水大鹰胸前衣领,“你竟然这么干脆地承认了?!你就没想过你这一认让我从今以后怎么再面对若水?让我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是杀父仇人之女?”

“我并非你的杀父仇人。如果你非要将这笔账记在我头上。我亦无话可说。至于若水,她虽是我一手带大,可她并非我亲生骨肉。你大可不必将旧账算在她身上。”那一年,自己的爹抢了一个文弱的女子上山,谁料到那女子竟然已与人珠胎暗结,但却遭人始乱终弃,所以明明厌恶着山贼,却还是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而他也理所当然地当了那个孩子的爹。

“我竟然不是爹的亲生女儿?!可是你这么疼我?”蓝若水低喃着,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爹口中完美无缺的娘竟然和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舒蝶宿动容地望着水大鹰。那个蓝颀应该只是个任性而自私的女人吧。水大鹰真是傻得让人心痛。竟然一直替别人照顾着女儿,还一直为女儿维持着一个完美娘亲的形象。这样的男子,不会是滥杀无辜的人,更不会是汪家灭门惨剧的缔造者。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举棋不定、所有的将信将疑全部都变成了一种坚定的无人能撼动的信任。

“就算你不是我的杀父仇人,那我的杀父仇人是谁你一定知晓吧?”汪承嗣眼见蓝若水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怅然若失的模样,心中起了怜惜之意,语气也微微松动了一些。

“你会如何对那个人?”他的确知道,可是却有所顾忌。

“当然是亲手血刃,为我爹娘及无辜枉死之人。”汪承嗣双手紧握成拳,恨不能立刻将仇人碎尸万段。

“无论他现下处境如何?”

“除非他死。”处境?再惨的处境能比得上自己长眠地下的爹娘吗?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说抱歉了。”水大鹰说罢,便陷入了缄默。

“你在袒护那个人?”汪承嗣紧皱着双眉,寻找着什么的双瞳几近贴上水大鹰的鼻尖,最后,他似乎是找到了答案,“还是,你根本就是那个人!”

汪承嗣的逼问将水大鹰推向了死角,他若不说出真正的凶手,那就等于默认了他自己便是凶手。

“爹,你就告诉承嗣那个人到底是谁吧。”蓝若水实在无法再面对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反目。

水大鹰看了眼蓝若水,喉间隐隐咽下一个叹息。黑瞳自若水移向了静坐在一旁的舒蝶宿,瞳中带着深深的遗憾,他和她终究是欠了些缘分。原本想告诉她,已经找好了媒婆,明日便会上门提亲。却没想到彼此的未来注定在今晚驻足。她对自己应该如同汪承嗣般,已是满腹的怨恨和怀疑了吧。

“我相信大鹰不是那种人。”舒蝶宿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汪承嗣和水大鹰面前。

一双眸坚定地对上那双黑瞳,“我信你。你不会是滥杀无辜的人。”

“蝶宿?!”汪承嗣怎么也不会想到,以为最能感同身受、最能同仇敌忾的舒蝶宿竟然选择了站到敌对的一面。

“承嗣,我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可我相信大鹰如果说他不是凶手他就绝不会是。”舒蝶宿说着,已经走到了水大鹰身边并主动伸手紧紧扣住了他宽大的右掌。

将舒蝶宿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汪承嗣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你背叛了汪家?你竟然为了他背叛了汪家?!他就算没杀人,可是土匪山的人没有杀吗?凶手和他就没有关联吗?他不可能是清白的!”

“承嗣……”她想劝汪承嗣能冷静下来,由刚才的对话不难猜出水大鹰知道凶手的真正身份,可是他显然有着难言之隐。汪承嗣若是越是逼迫得急,离事实的真相便越遥远。

“舒蝶宿,你如果再替他说一句话,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她终究不是自己的血脉至亲,那些曾经还会微笑会拥抱自己的温暖身体转眼变得冰冷僵硬的椎心之痛她不可能体会得到。

水大鹰握了握舒蝶宿的手,然后迅速地放开,“你不必为了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而坏了你们这么多年的亲情。”

舒蝶宿不顾汪承嗣眼中的警告,再次不顾一切地握上那只放开自己的手,“我确定。”

舒蝶宿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大掌微微一颤,那双原本还蒙着一层失落的黑瞳中霎时焕发出异样的光亮来。

他何其有幸,竟然能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这样坚定地信任着。

“滚!全部给我滚!滚出汪家!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汪承嗣失控地怒吼着,拍向桌面的手掌生生劈裂了上好的木桌。

“承嗣,你冷静一点。他们毕竟是你的娘和我的爹呀。”蓝若水上前拼命抱住汪承嗣。

“他们不是了!他们已经是十年前那些凶手的共犯了!”汪承嗣目眦尽裂地瞪着双手相扣,冷静望向自己的两人,给出最后的警告,“明日起,如果三日内我未找到原凶。你们便是我的杀父仇人!”

这一夜,舒蝶宿被从汪家彻底驱逐;这一夜,水大鹰失去了女儿和女婿;这一夜,爱由焚身的烈火化为了黑夜中那点微弱蜡光,不炽热却足以照亮和温暖整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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