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只隐隐感觉身子轻盈,似被一团柔软的云雾包裹,在那层令她心安的芝兰清香中阖上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眸。
这是她穿越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不用担心周围杀机四伏,不用防备人性阴暗如鬼蜮,不用去想今夜以后何去何从。
“少主……”陈岩隐隐皱眉,看着自家主子抱着方初久另外换了间房,从那副温婉的神态中,他似乎嗅到了别样的东西——少主从不近女子身,便是左护法夏云依几次想试图打破他这癖好,均被他衣袖一挥,旁边打转儿去了。
可是今日……哦不,准确的说是遇到这个女人以后,少主言行越发有所改变。
少主能把心思花在感情的事上,对漓幽谷来说是件喜事,可方初久的身份极其尴尬,这个女人名义上是夏侯谦的未婚妻,实则喜欢成王府世子夏侯玉枫,若是情报没错,她还是百年前开国大将方弘毅的夫人与国君的赌注。方家大长老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此神秘又高深莫测的人,怎会任由这个女人被流放到民间?此中算计筹谋可见一斑。
抿唇半晌,他还是决定冒着被惩罚的危险提醒一下,“少主……她的身份……”
“她不是方幽澜。”替方初久拉好被子的宫洵目光并未从她面上移开,“那个人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陈岩不再说话,一年前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从得知,只知道自那以后少主扬言今后再不为女子看诊,这番举动曾轰动漓幽谷一时,当时大师兄文逍还以为他精神失常,特地吩咐了近身弟子时时看守着。
“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方家嫡女。”陈岩思索了半晌,还是决定阻止少主的念想,“这次去方家,您也看到了,朝中但凡有些势力的人都恨不得将她收到自己麾下,王意显更是做得明目张胆,依着方子浩是顾芳晴所出,竟然……”
“竟然什么?”宫洵偏过头来,目光有些凉。
陈岩头垂得更低,“少主先免了属下的罪我才敢说。”
“说!”宫洵冷冷吐出一个字。
“方子浩回来的那晚,属下偷听到他说……说在翠屏时,方幽澜……哦不,方初久曾被人下了媚、药……”
“然后呢?”宫洵额头上青筋跳了跳,黑沉的眼眸中蹦射的冷光随意一扫,便能叫人凉透心。
“然后……然后……”似是再说不下去,陈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肃着脸,“总之,这个女人配不上少主,您不能带她回去。”
“为何说话吞吞吐吐?”宫洵并不理会他所谓的“配不上”,只寒着脸双目注视着他。
“方子浩亲口承认他玷污了方幽澜的身子。”陈岩将声音压到最低,原本这件事他打算永远尘封在心底,就当从来没听过,可是眼见着少主对方初久越来越上心,连她出个门都要派人暗中盯紧,尤其是知道夏侯玉枫也来了青州城,少主更是如喝了几十年的陈年老醋,看谁都像情敌,这让他如何还能继续将那件事隐瞒下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摔杯子掀板凳,更没有幻想中的冲冠一怒。屋子里静得可怕,陈岩稍稍抬起一只眼角,只瞥见少主原本阴沉的面色尽数褪去,平静如悬挂于天幕的月,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床上的人,眸光中的小心翼翼仿佛多一分情绪就能将那女子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