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辛老太爷却不这么看。他老人家认为女子就算不用下场科考,但适当地识文断字明白圣贤之道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辛家的小姐到了六岁便开始接受先生的指点,虽说不像少爷们一样每日里去学里读书,但先生布置的作业必须得按时按量完成的。
是以接下来赵氏看着几个孙女,正色道:“太爷除了过年回府之外,其他日子都住在庄子里。虽说你们是女儿家,可他老人家也会考校你们功课的,米先生让你们背诵的篇章可都加紧给我背熟了。彤姐儿,你不用背诵书本,可你不是开始学写字了吗?大字你总得准备几张给太爷瞧瞧吧。”祖母吩咐,几个孙女自然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
辛老太爷考校起来往往比较刁钻,之前吃过苦头的辛明紫辛明翠立马坐不住了,急匆匆回房用功去了。辛明青见她二人如临大敌,不禁头皮发麻也跟着用功去了。唯独辛明彤只要交几张大字,根本不着急,还赖着不肯走。
婆子进来禀告:“二太太和三奶奶来了。”陈氏唐氏赶紧起身迎接。“大太**好。”三奶奶孙氏是个娇小玲珑仪态温婉的清秀妇人,约莫二十二三岁年纪,她一进门来便冲赵氏弯腰行礼。赵氏微微颔首,笑道:“天冷,赶紧坐拢来烤火。”孙氏是二房嫡长子辛思礼的妻子。其父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乃是公认的饱学之士。
因为辛思礼当初高中之前向孙学士请教,然后无意中瞧见了孙氏,回到家便缠着王氏请媒婆去孙家提亲。孙家也瞧上了辛思礼的人品学识,双方一拍即合。二人婚后琴瑟和谐羡煞旁人,辛思礼至今通房都没有过,更遑论姨娘之类的东东了。
陈氏唐氏妯娌也向二太太王氏行礼。王氏已过不惑之年,容长脸,面相温和。对大房两个媳妇的行礼,她赶紧忙不迭地去扶。
放眼整个辛家,孙氏大概是辛明彤最羡慕的人了。孙氏和辛思礼眼下只有两个儿子,是以有点稀罕闺女。为着自己的小儿子辛明杨自幼不肯好好吃东西,至今瘦骨伶仃的,孙氏每次看到辛明彤大口吃东西的可爱模样,便要嚷嚷着将这孩子抱到自己膝下来养。
“六丫头快过来,让三婶好好看看你。”孙氏一看到辛明彤便笑眯眯地招手喊她过去。辛明彤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孙氏拍了拍她圆圆的包子脸,一边摩挲着她肉乎乎手背上的小涡涡一边感叹道:“哎呀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手,哪像我们五郎,鸡爪子一般尽是骨头。”
这个三弟妹,因为夫婿体贴婆婆关爱,都已是两个孩儿的娘了心思还单纯如少女,那话是怎么想就怎么说。陈氏无奈地看了一眼孙氏佯嗔道:“三弟妹你还真是,明知道我在为怎么去掉这丫头这一身肉而发愁,你却偏在这跟我唱对台戏。”
孙氏笑道:“就算大嫂不高兴我还是要说,依我说大嫂为着六丫头比旁人多长了些肉而发愁纯属庸人自扰。这小孩子嘛头等重要的就是无病无灾,六丫头肯吃东西表明她胃口好身体好,大嫂该高兴才是。”
“人家可是翰林学士家的闺女,咱们这些人怎么样也说不过她。罢了,我认输还不行吗?”陈氏指着孙氏笑着对唐氏道。唐氏抿嘴一笑:“大嫂才知道啊,我可是老早就不敢惹三嫂了的。”
“你看她们几个,这是一见面就掐。”王氏看着她妯娌三人,笑着冲赵氏摇头。“天冷,咱们许久没在一起说话了,弟妹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赵氏一边让丫头给二房婆媳奉茶一边问道。
王氏道:“这不是有事一下子拿不定主意来找大嫂商量嘛。还有昨儿姐姐家送来了两盒宫里的点心,我想着大嫂爱吃这个,特地给你留了一点。”王氏一招手,二房的一个婆子便捧着个匣子走了进来。
靖宁侯夫人时常会被太后叫进宫里说话,他家能吃上宫里的点心一点也不稀奇。王氏将那匣子打开,让赵氏婆媳品尝。“呃,哇——”唐氏一闻到那点心的香气,忽然捂嘴呕吐起来。众人一惊,赵氏急道:“老三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唐氏捂胸举帕,想说话神色又有点难为情。
陈氏看了看唐氏,狐疑道:“弟妹莫非是有了?”唐氏脸色微红,低声道:“两个多月没换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小日子自来不太准时。”“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直瞒着!”赵氏一边嗔怪一边扬声叫外头派人去请郎中。
唐氏嫁过来五年了,膝下至今只有四岁的七姑娘辛明橙,陈氏虽然将辛思仁看做自己的孩子,可毕竟辛思信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至今无子,她心里始终不踏实,无奈唐氏自从生下长女后肚子一直没见动静。如今好不容易传出这消息,陈氏真是大喜过望,立马让儿媳妇回房休息等着郎中上门诊脉。
唐氏这样,肯定不能再让她和陈氏去巡视春辉堂和老太爷的院子,赵氏当即便点了孙氏顶上。大家为着唐氏害喜一事说了好一通赵氏才想起王氏起先说的话,问道:“弟妹说有事来找我商量,是什么事?”
王氏道:“还不是五丫头的亲事,这丫头已然十六岁多了该许人家了,眼下有两户人家可以挑选,一个是“桂花游家”的幼子,一个是靖宁侯府安家的旁支子弟,去年才刚中的秀才。游家儿郎虽则富庶但终归是个商户,安家子弟虽有前程却家底不丰。我想了许久还是定不下来,这不来找大嫂讨个主意。”王氏一脸的为难。
二房的五小姐辛思淑是梅姨娘所生,梅姨娘轻时候颇有几分姿色,仗着二老爷的宠爱没少给二太太添堵。不过她运气不好,头胎生了个儿子没活过半岁,二胎怀的还是男胎可惜六个月的时候小产,最后膝下就只有辛思淑一个女儿。梅姨娘人老珠黄二老爷外放也没带她去,母女两个在二太太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过日子。
辛家第三代一共有五个女儿,二太太王氏生的辛思雅最大,其次是二房段姨娘生的辛思静,然后是大房韩姨娘生的辛思娴,赵氏生的辛思慧排行第四,最小的是辛思淑。段姨娘是二太太王氏陪嫁丫头扶的正,向来紧跟王氏,所以王氏对她生的女儿辛思静还是不错,辛思静一成年就实心实意地替她张罗亲事,最后选中了徐太医家的次子。
大晋规矩,太医往往世袭。这位徐家姑爷虽全盘继承了祖传的医术,但由于不是长子不用继承父职,眼下自己在京里开了个医馆,每日里门庭若市行情好得不得了,每日的诊金数目可观,段姨娘对这门亲事满意之极。
可到了辛思淑这里,王氏仿佛忘记二房还有这样一个庶女一般,从不带她出门应酬,亲事绝口不提。梅姨娘自己没资格参与应酬,在女儿的亲事上头半分力也使不上只能干着急。一直到辛思淑十六岁过了一半还没见王氏提到一点关于女儿嫁人的话,梅姨娘彻底慌了神,豁出去了跑到王氏跟前痛哭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