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婆子说完语声哽咽眼眶含泪,陈氏知道这老婆子是一手将冯无盐带大的奶娘,她主仆自来亲如母女。石婆子这般神色,定然是冯氏当真病得不轻。她本来疲乏不堪就想在榻上安安生生地歪上一会子,可是不知怎么了,一个二个地都不让她如愿,她心里烦躁,语气不由有点冲:“几日都胃口不好没精神,怎么你早不来报!就算前几日不来报捱到今日,你也不用等到这时候吧!就算我不在府里,大夫人可是一直在的!”
石婆子嗫嚅道:“还不是冯姨娘拦着,她老说无大碍,多躺躺便好了,这才拖到今日。至于大夫人那里,倒是老奴多了一些心思。为着上回三姑娘骂了四姑娘贱人,大夫人将钱姨娘母女禁足一月,已然很是给面子了。人得知足,更不能得寸进尺,大夫人管着偌大的家,咱们怎么能拿这样的事情再去劳烦于她。再说这也是大爷院中的事情,该大奶奶管着,咱们哪好惊动大夫人。”
陈氏暗哂:这老婆子精明厉害得很,分明是揣摩透了大夫人的心思,知道她虽然元宵晚上为冯氏母女撑腰惩治了钱氏母女,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怕她迁怒冯氏,这是特地避开呢。她心里好笑也不点破,挥手道:“你回去好生伺候着冯氏,我这便着人去请郎中。”
郎中诊断了之后,说冯氏并不是生了病,而是有了身孕。陈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石婆子说什么“大爷院中的事情,该大奶奶管着,咱们哪好惊动大夫人”,只怕她那时候便隐然断定冯氏是有了,若是直接通过婆婆派人叫郎中诊出来,那便是越过自己这个主母,担心自己不高兴寻冯氏的麻烦。姓石的老家伙真不是一般的精啊。
冯氏有了身孕,陈氏心里很不是滋味。丈夫的妾室有了身孕身为嫡妻,天底下恐怕没几个是真正开心的吧。不过,凭着冯氏的美貌,若是又有几分争宠的心思,稍微玩些手段,大房绝对不像现在这般太平。冯氏是自己娘家送来的,这些年谨守本分,一心一意巴着自己,此番石婆子又明白地再次表明立场。横竖柏哥儿楠哥儿都那么大了,冯氏就算生了个儿子也丝毫动摇不了他们两个的地位。
再则说了,冯氏有了身孕总比钱氏有了身孕好,陈氏想到这里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冯氏这一胎来得不容易,石婆子这番做派无非是想让自己护着冯氏直到她平安生产。老婆子忠心护住也算难得,罢了给她一颗定心丸吧。陈氏想到这一点,特地将石婆子叫到跟前作势责备道:“冯氏又不是头一回有身子,怎么还这么糊涂。还有你这老奴才,就算主子糊涂了你也该心头有数,一把年纪你是白活了,结果白白捱了那么几日,早就该来禀明,咱们也能早一点请郎中开方子让她好生养着了。”
石婆子汗颜道:“这不冯姨娘的小日子这几年一直不准,加上之前咱们自己瞎猜猜,结果空欢喜了好几场,是以这一回不敢朝那上头想了。”陈氏道:“好了,不提此事,只是你往后得警醒些。冯氏身边就你跟木瓜两个人,人手太少。这会子肯定不够用了,我让牛婆子去冯氏那边看一阵子。还有,今日仓促之间,请的郎中不是顶好的,他开的方子先别用。明日咱们还是叫人去请徐家妹夫亲自过来瞧瞧,还是用他家的方子才放心。”
石婆子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喜得趴在地下冲陈氏磕了几个响头。钱氏母女只有八九日便要放出来了,自家主子性子又绵软,以小三娘的跋扈,她真要寻不是来闹,光凭自己和木瓜那丫头还真不顶事。有了牛婆子这尊门神,那可就不怵那对母女了。
次日用罢早膳送走“上班”的丈夫,陈氏便派人去二房徐姑爷的医馆去请人。不久徐姑爷亲自上门,诊了脉之后说冯氏身子虽然还是有些虚,但总体还算过得去,然后开了一张方子让辛家的下人随后去医馆拿药。此事昨晚陈氏便告诉了赵氏,赵氏也很关心这事。特地将徐姑爷叫到自己院子问了一通,徐姑爷顺便给唐氏也看了一下脉象。
陈氏对冯氏的事情这般上心,辛明青在石婆子的提点下又专门跑到陈氏跟前含蓄地表达了一通自己的感激。陈氏表扬了她的懂事,让她这段日子多去冯氏跟前陪着,辛明青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这事儿刚告一段落,陈氏气还没喘匀,又见蔡婆子带着阿珍来了。蔡婆子请陈氏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叫来,说自己有话要说。
蔡婆子做事向来是有目的的,陈氏也不多话,立马叫人去清影院清韵院喊辛明紫和辛明彤。见辛明彤两姐妹都来了,蔡婆子道:“烦请大奶奶屏退下人,嗯,让大水家的守着门吧。”辛明彤和辛明紫对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蔡婆婆这么严肃,究竟是要说什么重要的话啊。陈氏点了点头,立马将屋内的丫头婆子尽皆赶了出去,吩咐大水家的守着门。
蔡婆子咳嗽一声:“小六娘差点叫宁王府郡主的人给整治了这事,昨日回到府中老婆子才听阿珍说起,老婆子将此事告知了老太爷,老太爷特地吩咐老婆子走这一趟交代几句话。”陈氏一愣,沉声道:“婆婆请说,我们都听着呢。”
“老太爷的意思,小六娘这一个月都不要出门,哪儿也不要去。”辛明紫不解:“这是为何?”辛明彤怔了一下,随即便猜老太爷是不是怕秦琪并没有真正放下,若是今日再碰见自己指不定会借题发挥寻麻烦。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直接开口问了,蔡婆子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辛明紫小声嘀咕:“彤彤她们踩脏秦琪郡主波斯地毯,纯属无心之失,再说那郡主当时不是没追究了吗?老太爷是不是太过小心谨慎了。”蔡婆子道:“阿珍当时不在场,是小六娘事后告诉她的。如果小六娘所述不差,那么宁王府郡主之所以放过不追究,纯粹是看在张家姑娘的面子。”
辛明紫道:“不管她看在谁的面子上,反正事情已然过去了,那么一件小事而已,那秦琪总不能这般蛮横小气吧,好歹也是出身高贵的郡主,还真的揪住一个几岁的孩子不放啊。”
蔡婆子摇了摇头:“若是别人此事肯定揭过不提了,但宁王府郡主,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