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彤心头一紧,赶紧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惊恐地看向张敏之,发现对方也脸色煞白,显然她也猜出了这位主是谁:宁王府的小郡主秦琪。
无论哪个地方总有些名气很大的牛人,大晋京都清阳城自然也不例外。作为闺阁女子,大家关心的肯定是未婚的同龄人,辛明彤以五岁低龄都知道,清阳城小郎君当中名气最大的是十四岁中了解元的天才少年张行之和熟读兵书且枪法高妙十五岁勇夺武状元的昌国公世子杨斌。闺阁之中名气最大的是两名宗室女子,一个是貌美如花的安庆郡王府大小姐秦婉,一个是嚣张跋扈横行无忌的宁王府小郡主秦琪。
什么因为在某次花会上与某位小姐撞了衫,愤而将京都某著名的成衣铺整得关了张;什么因为妙音观烧香,某府家眷与她抢了头香她回头便在宴会上设计将人挤下了荷花池;什么外出酒楼吃饭,隔壁房间的客人谈笑间说到女人长了雀斑很难看她便叫人弄折了那倒霉蛋的腿……说起秦琪的“光辉事迹”,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而这位郡主之所以能在清阳城横行霸道,是因为人家身份特殊无人敢惹。宁王爷是皇上的叔父,先皇的幼弟。先皇并不是皇后所出,但在夺位之争中却笑到了最后,据说关键时刻是宁王生母出了大力。
今上倒是皇后所出,名正言顺的太子。但先皇晚年昏庸,听信宠妃谗言想废掉太子,是宁王冒着外藩不得召唤私自进京的大罪,跋山涉水奔波千里进宫死谏才让先皇打消念头。太后和今上感激涕零,对宁王爷是各种特权优厚。原本各藩在京都都有自己的府邸,然皇上以宁王府占地太小为由,硬是命工部重新修建了一所宁王府。
宁王爷也是投桃报李,知道今上头疼藩王权力过大一事,带头提议减少各藩封地削减藩王亲卫军人数,提高各藩上交朝廷的税额。有了宁王做表率,今上制约削减各藩权利的举措推行得很是顺畅。
宁王虽然生性风流妻妾成群,但对宁王妃这个正室却很尊重,宁王妃不提,宁王自己都会让那些妾室喝避子汤。所以宁王妻妾虽多子嗣却不算丰,此前就只有宁王妃生下的二子一女。谁知道宁王妃不惑之年居然老蚌结珠怀了身孕,所以秦琪生下来便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
依照规矩,各驻外藩王的世子必须长住京中,宁王府世子自然也不例外。宁王封地在大晋东北白林锦松两州,秦琪八岁那年太后寿旦进京贺寿,见识到了京都的繁华富庶之后,寻死觅活地硬要留下来。老来得女,宁王妃对幼女向来宠爱异常,哪里舍得违拗女儿的意愿,虽然舍不得这宝贝疙瘩也只好忍痛将她托付给长子夫妇。生恐女儿受委屈,宁王妃还特地进宫拜托了一番太后。
原本宁王府就地位特殊,然后又有太后这层保护伞,秦琪这位郡主在偌大的清阳城那真的是横着走,连公主见了她都要让三分。在这种情势下长大的秦琪养成了霸道嚣张的个性,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寻人不疼快的事情真是数不胜数,俨然成了京都一霸。
这是一个无理也要搅三分的主,何况这回自己可是实打实地弄脏了她的东西。辛明彤头皮发麻,拼命回头寻找秦。,静姐姐也是宗室,依照辈分得喊这位郡主一声姑姑。这位主虽然横,自家人的面子总要看几分吧,最好是能将林氏叫来,林氏若是开口求情,这事情应该能解决。无奈秦静的影子都没见,明明自己两个没走过来多远啊,难道阿珍和秦静往那边去了,大家南辕北辙了?辛明彤欲哭无泪。
“小女见过郡主娘娘。”辛明彤在这里苦思对策,那边张敏之已经弯腰冲秦琪行礼了。张敏之弯腰见辛明彤一动不动,心里急得不行,赶紧伸手悄悄扯了她一下。辛明彤这才回过神来,跟在张敏之身后弯腰行礼道:“小女见过郡主娘娘。”
有个贴身大丫环似的人物跑过去瞧了瞧那波斯地毯,然后伸手指着与辛张两府下人撕扯的丫头婆子,尖声斥道:“天哪,毯子上头怎么有泥?我走之前不是再三交代要看好毯子?好啊你们,这么个小事都做不好,回去一人领二十板子吧!”
“侍琴姑娘,真的不怪我们,是这两个黑心烂肝的小蹄子弄脏的。”那婆子指着辛明彤和张敏之大声叫屈,说完跟着又转身对秦琪道:“郡主,奴才们方才……”那婆子来了靠山,气焰越发嚣张,叽里呱啦添油加醋地控诉着辛明彤她们的恶行。秦琪身后其他的婆子丫头听完纷纷走过来瞧:“我的天,还真是的,这可是郡主最心爱的一张毯子!”
“反了天了,给我都抓起来!”另外一个显然更牛气的高壮婆子一声令下,辛明彤她们立马被围了起来。这帮奴才常年跟着秦琪,这样作威作福的事情干起来真是驾轻就熟。奴才们气焰嚣张,
秦琪这个主子却是一脸平静,似乎没看到身旁的争执一般。一片花瓣被风扬起,正好落到了她的鬓边,她轻轻拈起,看了看,然后双指一搓一丢,那花瓣一下便烂成碎片萎顿于地。
“你们想做什么,不过不小心踩了一下而已,洗洗干净也就是了,至于抓人吗?”张家的婆子一边张开双手护住张敏之一边大声道。身子微颤的胡妈妈紧紧拉住辛明彤,双手潮湿。
高壮婆子鼻子一哼:“洗洗干净,你倒说得容易,洗过的毯子咱们郡主会用吗?这毯子值多少银子你知道不,就算你有那么多银子也轻易买不到,有价无市你知道不!”
张家的婆子脖子一梗:“值再多的银子又如何,大不了咱们家大少爷舍下身段多替人家写些碑铭楹联。什么东西也当得起有价无市,大晋有价无市的东西能盖过咱们大少爷文章墨宝?再说了,咱们买不着不是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嘛。”
果然是炙手可热的外戚,说话行事就是底气足。胡妈妈只知道死死抓住自己发抖,再看人家张家的婆子,面对凶名在外满京城人都避之不及的的宁王府郡主也丝毫不怯场。她这话说得颇有艺术,含蓄地警告了对方,咱们家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之类的人家,想动咱们你也要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