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大家靠得比较近,走着走着便开始分散了。秦静上了山仿佛脱缰的野马,只管拖着辛明彤和阿珍疾步奔前头而去,林氏没法子只好追上去。孙氏自己两个儿子都在家学里念书没跟来,她素来又喜欢辛明彤,索性向陈氏讨了专门看管辛明彤的差事。眼看着辛明彤几个跑前头去了,孙氏少不得也跟在林氏背后往前赶。
辛明紫和欧燕娘两个从始至终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为着人多,大女儿过不得两三年便要议亲,勉强算是个大人了,陈氏担心她叫人冲撞了,所以一直紧跟着辛明紫,当然还不忘喊着唐妈妈带着辛明橙跟紧自己。对于蔡婆子的本事,陈氏隐约还是知道的,横竖小女儿和阿珍形影不离,蔡婆子跟在身后护着,陈氏是一点都不担心。范氏抱着和陈氏一样的心思,也是跟着女儿亦步亦趋。
向氏本来带着华姐儿英姐儿和陈氏她们一道,两个姐儿见辛明彤她们跑前头去了,也心痒难耐,不停地怂恿着向氏快点。辛明蓝和郑氏走得慢,渐渐地落后了一点。虽说定国寺佛门净地,历年来赏梅时候还没出过什么大的事故。但谨慎的向氏还是有意识地拉着华姐儿英姐儿慢下来和郑氏母女一道。自家大嫂为人处事的本事陈氏很清楚,回头见向氏和郑氏母女一道,陈氏便放心地和范氏边说笑便往上走。
蔡婆子左右为难,照说欧林两家带的仆妇多她该跟在人少的郑氏母女身边。但向氏和郑氏一道情况又不同了,陈家的婆子虽少但个个都是练过两下的,实力并不比其他几家差,她想了想还是跟在辛明彤她们身后。这样一来,一行人便分成了三拨。
秦静和辛明彤两个小胖妞一通疯跑之后,终于累得跑不动了,正好前头一个亭子里原先在那里歇息的人起身走了,她们几个赶紧走了进去。蔡婆子不放心其他人,看了看林氏带的六个膀大腰圆的健妇,觉得她几个便是遇事也不怕,于是作势赏梅又折回去看其他人。
“哎呀,跟着你们两个这么一通乱窜,这哪里是赏梅啊,分明就是爬山。”林氏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喘息。“嘻嘻,咱们不跑快点哪能抢到这亭子不是。这会子咱们可以坐在这里慢慢欣赏了。”秦静讨好地冲自家老娘笑着。林氏指着女儿对孙氏道:“人家都说小子调皮闺女乖巧,可是我养的这一个却是一点都不省心。”
孙氏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姐姐你是存心的吧,我想要这么个不省心的闺女而不得,我可是做梦都想着能生一个闺女,可自从生了我们杨哥儿之后,这么几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这不只好从我家大嫂手上抢过彤娘来照看。”林氏知道她的心思,只好劝道:“子女上头自来是越想越不可得,妹妹把心放宽别多想,指不定过两年它闷声不响地便怀上了。”
孙氏黯然摇头:“当初生杨哥儿的时候亏损得厉害,郎中都说我这身子想再怀上孩子是难上加难。”林氏关切地道:“不知妹妹是请的哪位郎中,为着我们祖父母年纪大了,太医时不时地会上门请脉,等下回太医登门的时候我着人接妹妹去我们王府,请太医顺便给妹妹瞧瞧开方子调理调理?周太医比较擅长妇科,他偶尔会来咱们府的。”
福王爷虽远离权力中心,可在宗室里头辈分最高,担着宗人令这个职位,皇上想在族人当中树立关怀长辈的榜样,特下旨太医院定期上门给福王爷夫妇请脉,和太后享受一样的待遇。孙氏感激道:“多谢姐姐一番好意。其实替我诊断的也是太医院的,徐太医姐姐应该知道吧,我们二妹夫便是徐太医的次子。”
林氏抚掌而笑:“哎呀,我真是糊涂,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徐太医妇科上头虽然及不上周太医,可造诣也颇深,他开的方子自然不会差。”孙氏道:“可不是。我吃了一两年还是没动静才死了心。”
林氏拍了拍孙氏的手诚恳地道:“这子女上头的缘分是命里注定的,妹妹想开点,况且你已然有了两个儿子完全对得起辛家了。更难得的是妹夫是个专情的,素来不爱拈花惹草,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哎呀,每次回娘家大家说到姐妹们所嫁的夫婿,都会羡慕妹妹命好。”
孙氏佯嗔道:“你们还真是,一个二个地就知道在背后笑话我。”林氏笑道:“这可不是笑话你,辛家妹夫就是难得。”孙氏羞涩道:“他这人呀,是跟别人不同。其实你们不知道,之前曾经有个……”孙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然后笑道:“嗯,他待我委实很好。”
两个大人说着悄悄话,两个小姑娘却兴致勃勃地在亭子周边奔跑乱窜。爬了一通山,辛明彤觉得全身上下热热乎乎,站在亭子里抬眼四望,眼前遒劲枝干上梅花怒放,鼻端馨香阵阵,人置身其中真是惬意无比。
定国寺的梅花不比各府花园子里头精心修剪过的,乃是纯天然生长的,所以挺拔矫健姿态各异。秦静看到在亭子里看到远处一颗树上几根花苞繁密的枝条,飞跑着奔了过去,嘴里嚷着要折回去插瓶。无奈她瞧中的几枝都在高处,就凭她那矮小的身板根本够不着。好在有个爬树能手阿珍,于是大呼小叫地喊阿珍上树。
“万万不可,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定国寺的规矩,人家不准掐花带回去的。”跑在后头的辛明彤赶紧阻止。秦静回头哂笑道:“妹妹怎么这般老实,他说不准你便不敢了?咱们沿途所见,许多树不都被折了枝。和尚们又不会时时盯着你,大不了从他们跟前过的时候将花藏起来。”
辛明彤道:“今日天气暖和咱们都没披斗篷,姐姐怎么藏?藏在袖子里?那样拿到家里头这花儿还会好看?姐姐还是听我的,咱们别干这**的勾当。”
秦静嘟着嘴巴不满道:“这些和尚们忒也小气了些,这满山的花树,人家不过折那么小小的一两枝都不肯。知道和尚们平日里动不动嚷嚷着什么众生平等,可这是树又不是**蚁虫。”
辛明彤啼笑皆非,耐着性子劝道:“姐姐你想,这每年来赏梅的人何其多,若是人人都跟姐姐一般,你折一枝他掐一朵的,人家这满山的梅花树不得光秃秃就剩最粗的树身了,那咱们上这儿还能赏哪门子梅啊。”
秦静无话可答,悻悻道:“哎呀你这丫头能说会道地,我说不过你,不折了行了吧。”辛明彤嘻嘻笑道:“哪里是我会说,是姐姐通情达理。我知道姐姐是喜欢这花才生出那样的念头。但姐姐你想,你将那些好看的折下来,它们只能开给你一人看,而且那些枝条也枯死了。你若是不折下它们,让它们好好地在枝头怒放,那来赏梅的人都可以看到它的风姿,多好。”
“啪啪啪,好有见识的小姑娘,这话说得真好!”不远的树林里传来拍掌赞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