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翠看着钱氏的惨象，加上自己脚上的伤，越想越委屈，不由嚎啕大哭，边哭边作势去抓打冯氏母女，嘴里道：“冯无盐辛明青你一对贱人母女，欺负我姨娘，我打死你们这一对贱人。”赵氏脸色铁青，厉声道：“四丫头给我闭嘴，拦住她！”
“这是怎么了，这都还没进院子便听到上房‘贱人贱人’的。老太爷还担心小六娘小三娘的伤，特地让老婆子来瞧瞧送点药膏。可依我看小三娘根本就不需要抹药，你看她这么生龙活虎地又是扑又是骂。不过大夫人，您别怪老婆子多嘴，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对自己的亲妹子张口闭口‘贱人贱人’地，这可是大大地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蔡婆子的话直接让赵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事情发展到这时候真是再糟糕没有了！蔡婆子撞上了大房如此混乱的局面瞧见了三丫头的恶形恶状，毫不客气地扣了顶不合规矩的帽子下来。蔡婆子是谁，那就是老太爷的耳报神!自己母子这些年可是没少在老太爷跟前告状，说韩氏行事大大地不合规矩丈夫却一味护着，可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自己母子待钱氏还有眼下小三娘的表现跟大老爷韩氏又有何不同？可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其实原先陈氏已经点明了这一点，不过陈氏再怎么样终究是老大的媳妇，是一家人，肉再烂也是在自家锅里，可若是蔡婆子也这么看麻烦就大了，老太爷会怎么看大房怎么看自己和大郎？是不是会失望寒心，有一种烂泥糊不上墙的感觉呢？赵氏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不行，自己母子千万不能失去老太爷的欢心！眼下韩家帮着丈夫升了官，韩氏的贱种又做了知县反压老大一头。老大在官场没有什么助力，自己还指望装可怜让老太爷舍下老脸动用老关系帮帮老大呢。
想到这里，赵氏狠命一掌拍在榻上，抬手指着辛明翠对心腹李婆子道：“掌嘴，给我掌三丫头的嘴，打到她闭嘴服软为止！”李婆子也就是看守整个辛府后门的那个李婆子，她是赵氏从赵家带过来的老人，之前在赵家的时候曾短暂地服侍过钱氏老娘，所以她对钱氏和辛明翠向来有所偏爱。猛然间听到这样的吩咐不由呆住了，看着赵氏半天没反应。心道夫人向来疼小三娘，况且小三娘眼下可是受了伤的，怎么夫人会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来，难道自己听错了？
这算什么，自己堂堂辛府的当家主母居然使唤不动人了，怎么自己相信看重的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拆自己的台。赵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蔡婆子，对方木着一张老脸，什么神态也瞧不出。这越发叫赵氏心虚，这么多年蔡婆子见了自己总是笑盈盈地，她在这关键时刻不表态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内心冰凉一片的赵氏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壮士断腕的气魄，一字一句地大声道：“鲍氏，你婆婆年老昏庸该回家歇着了，往后由你顶替她的位置。你去，给我大力扇三丫头的嘴。”
大房的人都知道，但凡赵氏这样说话那就表明她愤怒到了极点，李氏愣了，张大嘴巴半天回不了神。鲍氏又不是傻子，看出了赵氏平静面具下的滔天怒火，二话不说奔过去冲着犹自哭叫撒泼的辛明翠便是一巴掌。鲍氏即使掌握了力道，可辛明翠年岁毕竟不大，还是给打得头歪向一边。
虽然之前陈氏没少训斥过辛明翠的不守规矩，但从来没体罚过她，迄今为止辛府大房的四个女孩子还从未有人挨过打。当初大老爷为着辛明彤冲苗端丢泥巴，差点要动家法结果被蔡婆子劝下，这事情传到辛明翠耳朵边的时候她还恼恨了蔡婆子许久。你说这老东西若是迟来一会子，辛明翠那只胖猪不就挨上板子了。她若是挨了打，那就是四姐妹当中头一个领家法的，那样陈氏那恶婆娘还有什么脸面借口规矩对自己和姨娘唧唧歪歪。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最先挨打的居然是自己！
祖母不是很疼爱自己的人吗？自己今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和伤痛不是应该被好生照料吗？可这会子自己等来的居然是耳光，愤怒和委屈使得辛明翠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地一通乱骂，什么“贱婢刁奴”“姑奶奶非将你和你生的贱种都打杀了丢出去喂狗，叫你们万世不得超生”之类的恶毒话语不断地朝外飙，那双脚也全忘记了疼痛，只管乱踢乱踹。
鲍氏不过奉上命行事而已，可辛明翠却咬牙切齿咒骂人家，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居然这般恶毒，这哪里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赵氏看着辛明翠狰狞扭曲的脸，头一回觉得这个孙女是如此地丑陋，如此地叫人厌恶。“继续打，这样不受教的东西不值得人怜惜，下手再重一点！”
赵氏话音刚落，心里隐然有气的鲍氏这回再也不刻意控制力道，啪啪啪连着三巴掌过去，辛明翠的嘴角立马出血，两边脸颊都红肿了起来。她正在换牙阶段，牙齿本来有几颗就是松的，一挨耳光那几颗松了的牙齿干脆掉了下来，她噗噗吐掉，满口血水的样子似乎是给打得吐血一般。
钱氏见女儿这副惨样，状如疯虎嗷嗷叫着一头撞开鲍氏，一把搂住女儿嚎啕大哭，边哭边让女儿闭嘴服软。其实看到辛明翠吐血了赵氏也吓了一跳，虽然婆子跟着禀告说辛明翠只是掉了牙，但她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不，姨娘，女儿就算被打死也不服软，要我屈服于这些贱人，我宁可死！“赵氏心软打算饶过辛明翠的话还没说出口，脸颊红肿嘴角流血的辛明翠便嘶哑着嗓音嚷出了这样一句话。这些贱人，那岂不是连自己这个祖母都包含在内了。枉费自己偏疼了她这么些年，世人还真是没说错，庶女就是庶女，怎么抬举都没用。
愤怒到了极点寒心到了极点的赵氏看也不看辛明翠，语气干涩地道：“给我拿板子来，既然三丫头不想活了，那咱们便成全她。”“姨妈，翠儿年小不懂事，求求您大发慈悲饶过她吧，求求您，求求您……”钱氏抬眼看着赵氏的脸色，知道姨妈这回是气到了极点。赶紧松开女儿匍匐着爬到赵氏脚边，边哭着哀求边砰砰磕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