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出来跑了那么一路,虽然喝了姜汤到底还是受了风寒,赵氏急慌慌着人请郎中上门诊治。郎中诊了脉说无大碍后便开了方子。赵氏又受了一回惊吓越发愤怒,陈氏自然要替婆婆分忧,婆媳两个将唐氏院子里的人挨个儿地询问,誓要揪住内奸抓住韩氏的把柄,正巧老太爷立马要回府,有老太爷镇着,这事若真是韩氏做的大老爷也保不住她!
可一通审问下来,当时唐氏院子里的下人不是扫好雪回房换鞋子,便是在库房翻找布料,或者请假回家换衣裳,或者往别的院子的主子送东西,要么是去厨房抬东西了,人人都有站得住脚的理由置身事外,总之就是当时唐氏喊人的那一刻大家都没在跟前都没听见。丁嬷嬷嘛,自然也是无辜的。
至于屋檐下转角的雪是谁扫去的,更是查无对证,辛府那么宽,为着节俭的家风府里的下人又不算多,谁还有功夫去管那犄角旮旯。
赵氏气得差点没吐血,陈氏则情不自禁地背心发寒。你想韩氏只是短时间回府里住,身边就那么几个人都能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叫自己这一边抓不住任何把柄,若是公公不外放让她长期呆在京里,大家的恐怕日日都得胆战心惊。最后婆媳两个没办法,只好挑了个小错将丁嬷嬷一家子撵去了庄子,等过了年再慢慢审问。
至于唐氏那里,赵氏将自己身边几个得力的丫头婆子拨了四个过去,白天黑夜不错眼地盯着。然后辛明橙辛明彤几个身边的人也被重重敲打了一番,毕竟她两个年小又是嫡出,虽然是女孩儿可谁知道韩氏那贱人会不会冲她两个动歪心思呢?
辛明彤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自己一番话过后,换来的是越加严厉的看管。胡妈妈这回是半分也不肯通融了,总之在大老爷和韩氏他们走之前她别想离开胡妈妈的视线。就算去姐姐哥哥的院子胡妈妈也要跟着,有这尊神跟着,玩什么都无趣。辛明彤憋闷得几乎要发疯,可半点法子也没有。她不好冲自家老娘发火,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诅咒大老爷和韩氏,这两个瘟神怎么不去死呢?
自己这边也真是窝囊,明知道是韩氏捣的鬼却不能动人家一根毫毛。嘿,内宅女人之间斗来斗去耍心眼子有个毛用,男人偏帮哪一边,哪一边就是绝对的赢家!敌人身后有恶势力撑腰,本身又太狡猾,己方对付不了除了坚壁清野还能如何!自己真是倒霉,居然成了牺牲品!
为着唐氏差点出事,赵氏提高了警戒级别,打着要给老太爷做衣裳鞋子的旗号将辛明翠辛明青日日叫到自己院子做针线,不给苗姑娘接近她们的机会。
苗姑娘无用武之地,加上没几日就要过年了,韩氏打算送姨外孙女回家。她这里还没安排人,那边苗家倒来接人了。来接人的是苗姑娘的哥哥,他才带着一批年货从外地进京孝敬外祖一家。
姓苗的原本是是跟着大老爷一道从前门进辛府的,大老爷临时有事要吩咐几个老仆去办,便命一个下人带着苗家小子先去清岚院寻他家妹子。辛府当初是买了其他人家的宅子然后打通连成一片的,那些隔墙有的还保留着。因为有隔墙,是以保留了一条路,这条路从前门直接进入后门又不会窥伺到内宅,当然这七扭八拐地不是辛府自家人也很难走到最后。
这条纵向的路与从赵氏的院子到大房的那条横向的路那里有个交叉的十字路口,那里平日里会有婆子把守,也是活该出事,偏着今日那婆子却不知为何竟然临时走开了。
辛明紫闷在屋内做针线苦读了若干天,到今日终于针线任务完成书本也温习得差不多了,想着前几日因为天冷一直都没去给祖母爹娘请过安,今日便特地走出清影院往长辈们的院子走上一走。
大老爷常年不在家,辛府毕竟是赵氏当家,下人们可不愿意与韩氏这边的人走得太近,所以一离开大老爷的视线那被大老爷点名带路的小厮就寻了个借口溜了,无人带路结果苗家小子走岔了道,走到了往大房嫡出姑娘的院子方向这一边来了,然后好死不死地和辛明紫碰了面。
苗家小子今年十五岁,去年便有了两个通房丫头,于男女情事上头已然算是老手了。辛明紫虽然只有十二岁多一点,但身量高挑,身上有着陈家人那种矫健飒爽的气质。她这样的女孩儿苗家小子从来没见过,所以一看到辛明紫就挪不开步子了。
这小子若是常住京城肯定对于辛家的女孩子多少知道一点,一看这年纪应该就能猜出辛明紫的身份,可是他才来京都什么都不知道。而辛明紫想着在自家内宅,去给长辈请安所以就带了一个贴身丫头秋萍,没有一个婆子跟着。
苗家是皇商之家,旁的没有唯独不缺银子,所以他家的女孩儿在穿着打扮上头自来奢华。苗家小子见辛明紫身边有丫头跟着,肯定是辛府的小姐无疑,然后看她身上披的只是普通的灰鼠皮斗篷,头上除了一朵堆花外居然连根簪子都没有,心道除了不得宠的庶女辛家还有哪位主子会这么寒酸。这小模样看着怪叫人稀罕的,回头的问问姨祖父,看能不能弄回家去。
辛老太爷好歹是做过刑部尚书的,眼下辛家做官的也不少,想将他家的女孩儿弄回去可不容易。娶回去,一个庶女自家长辈八成不答应。做妾嘛估计辛家人不大乐意,不过看她这可怜样子,自家丢下大把银子再许个贵妾的身份应该能够了。
原本到了别人家里,稍有教养的人碰到女眷都要赶紧要回避,可这小子存了龌蹉心思,不但不避开还涎着脸皮上前准备打招呼。辛明紫走的这条道本来是只有内宅女眷才可以走的,乍然之间看到个外男,辛明紫懵了,然后赶紧转身,怒斥道:“真不知规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不赶紧走开!”
秋萍也涨红着脸骂道:“不知规矩的东西,居然敢跑到这里来,不想活了你!”那小子被骂不但不生气,还好脾气地道:“小生姓苗,出生皇商之家,府上大房的韩姨奶奶是在下的姨祖母,姑娘是辛府的哪位小姐?小生……”想着辛府算是书香门第,怕眼前的佳人看轻了自己,苗家小子费尽力气挤出一口自认为纯正的京腔,神态也极力做到斯文有礼。
“管你姓树姓苗,赶紧给我滚出去!”秋萍气得尖声大叫。“别管他,赶紧走!”辛明紫又急又气,拉着秋萍快步转身后退。
苗家小子疾步上前双手张开拦住去路,嘴里道:“姑娘别走,敢问姑娘芳龄几何,排行多少……”他话没说完,“噗噗”两声,两大坨泥巴凌空飞来,一坨砸在他的脑袋上,一坨砸在他的屁股上。然后听到背后有人大声喝骂:“狗东西,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打断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