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达到，辛明彤又陪着赵氏说了一通话之后便赶去陈氏院子。刚走进院子就有婆子告诉她辛思仁提前下衙了，正在上房和陈氏说话。户部年底事多，辛思仁前几日不是很忙经常加班么，八成是忙到今日告一段落了。
上房陈氏的心腹大水家的守着门，见她来了，正要扬声通报却被辛明彤摆手制止。小六娘是大奶奶的亲生闺女，大奶奶没什么要隐瞒她的，大水家的放心地退回到了门口守着。
每到冬天陈氏便在靠里间一点的地方放火盆，辛明彤轻轻走了进去，正要转过紫檀梅兰竹菊四扇屏风，听到自家老子说的话不由脚步一顿。
“起先碰到乔家妹夫，他悄悄告诉我，据亲家老爷推断，父亲那位置基本到手了，说此番韩家上下打点很是使了些银子。”陈氏惊诧道：“韩家那位可是都察院的御史，言官与吏部的人走得那么近他这不是犯了忌讳。”
辛思仁哂笑道：“姓韩的早先栽了跟头好不容易东山再起，人家哪会那么傻，此事自然是不会自己直接出面的。”陈氏附和道：“是呀，都说此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咱们家里这局面他心知肚明，可人家每回碰到我爹都是没事人一般温和有礼。”
辛思仁叹了口气：“父亲这回打点可是没向家里要过一两银子的。要说这韩家对待父亲也算是肯下大力气了，又是走门路又是掏银子。”
陈氏嗤笑道：“公公这么多年向家里交了那么点如今也好意思开口？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公公虽然只是同知，可那么多年捞的也不少吧，还真当别人是傻子了。”
辛思仁道：“那可难说，毕竟父亲上头有知府压着，要捞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番的打点花费不菲，韩家那边是下了血本的。韩氏虽然做了父亲的姨娘，可韩家一点也没看轻她啊。嘿，别看辰陵县那一位眼下官职比我低，可主簿升县令还是很容易的，说不定人家明年就会反压我一头。”
韩氏的儿子，辛家二爷辛思义眼下在南方苗汉杂居的辰陵县担任主簿，正九品的官职肯定没办法跟辛思仁的户部正八品照磨比，可人家有韩家这样的助力，主簿好歹也做了这么几年，跳到七品的县令位置一点也不算事儿。
辛思彤听到这里只能暗自摇头，祖母和韩氏妻妾之间打擂台，弄得父亲和辛思义两兄弟也一直较劲。辛明彤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别看父亲和辛思义这一对兄弟都成家生子了，可这辈子见面也就那么有限的几次，说过的话恐怕五十句都没有吧。
也难怪父亲危机感重重，陈家是武将世家，文官这边那是使不上多大力气的。曾祖父又退下多年，根本不管什么事了。他要想在官位上升一级，可得硬邦邦地靠自己的本事。
陈氏狠狠地道：“管这么多做什么，公公谋到了济昌知府的位置正好。我呀就巴不得他一辈子外放别回京，省得他一带着韩氏回来，家里头这规矩全乱了。”
辛思仁道：“乱就乱吧，等过了年他们走了便好了。”陈氏不满道：“大爷倒是说得轻巧，咱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样子不合规矩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爷是没看到他们带来的那几个丫头婆子那轻狂样子，一看到她们在府里头晃悠，我是恨不得让婆子们拿扫帚打出去！”
韩氏带来的下人吃穿用度全是她自己管，又有大老爷撑腰，所以根本就不把府里的管事妈妈放在眼里，偶尔见她们行事不合规矩，管事婆子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辛思仁道：“咱们要是一说，父亲肯定会护着，到时候又弄得大家没脸，何苦来呢。”陈氏没好气地道：“我何尝不这么想，可你想自打她们来了，那后门是每日里开开关关地，咱们家姑娘们的院子可都是靠近后面，这万一不小心叫外头什么人给混了进来怎么办？”
“这个可要好生叫得力的人给看紧了，千万大意不得！”辛思仁听到这里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声音一下就提高了。陈氏嗤笑道：“大爷也知道急了。放心，婆婆一早就吩咐了，换成牛婆子守后门。只是她虽然得力，可她们这么频繁地出出进进，日子久了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府里起先看守后门的李婆子是赵氏的心腹，这阵子若是继续叫她看难免会起冲突。赵氏只想着平安过个年不想生事便换成了陈氏的陪嫁牛婆子。牛婆子的父亲是陈氏父亲跟前的老人，牛婆子家学渊源自幼也舞了一阵刀棍，加上身板壮实力气大，等闲的丫头婆子三五个她还不放在眼里。
“那就加派人手，另外给牛婆子发双份月例。过不了几日老太爷就会回府了，只要他老人家回来了，这府里就没人敢作怪。”
辛明彤听到这句话觉得真是可悲，这府里也就老太爷能镇住大老爷了。果真是真爱无敌，大老爷偏心硬是偏得这么明目张胆，连世间的规矩都不顾了。老太爷活着还好，若是他老人家不幸驾鹤西归了，大家又怎么办呢？想到这里辛明彤不禁一阵茫然。
“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大姐儿那婚事不妥，你还没跟岳母大嫂她们提过吧。”辛明彤听到这话不禁一愣，这是在说大姐的婚事吗？大姐才十二岁啊，怎么父母就想着将她许人家了。慢着，听这话难不成爹娘是打算将大姐许给大表哥亲上加亲？辛明彤差点没惊出一身冷汗。
“有何不妥？莫非你瞧不上我们浩哥儿？”陈氏话里带着明显的不高兴。辛思仁赶紧道：“浩哥儿踏实稳重，我哪里会瞧不起他。只是想着他往后会跟大舅哥一样常年在外，撇下大姐儿和孩子我这心里就不踏实。”
这倒是实话，陈氏自己被钱氏孙氏这两个丈夫的姨娘弄得心情烦躁，起初只想着陈家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想着女儿若是嫁给侄子就不用感受自己这样的烦恼，却忽略了侄子将会从军然后丢下女儿独守空闺这一点。
辛思仁见妻子神色松动，跟着又道：“况且老二有韩家，咱们也得想法子不是。大姐儿若是嫁得好，浩哥儿若是娶得好，往后不都是咱们的助力？”丈夫说得没错，陈氏默不作声，稍后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辛思彤忍不住撇了撇嘴：父亲这分明是想着陈家不能帮上自己什么忙，不想让大姐嫁到陈家去。虽说父亲和祖父不一样，对女儿比较疼爱，但给女儿挑选婆家的的时候还是要考量女婿家能不能给自己以帮助。
当然不止他一人这样，放眼整个大晋京都清阳城，哪个高门贵户不是这样呢？作为女儿家身处这样的时代真是不幸。不过无论如何大姐不用嫁给大表哥避免了近亲结婚这已是万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