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白檀今日的举动十分反常，反常地让人心慌。
他从不是这样的人，他向来欢脱而潇洒，外加一些令人难以捉摸的性情。他的嘴很贱，是以我常常骂他是贱人一个，他也一笑了之，回一句“妖嘛，贱一点才是本性”。
但今日，他……
如此哀伤……
反观为我举伞之人，淡漠之下，眼神如常，如陌路的两个人，平淡不起波澜。
雷声轰鸣，雨声朦胧，似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压迫的气氛令人心情格外的压抑。
“刚才的那个人很激动。”映雪在我身旁说。
“他是妖界之主，妖皇。他的名字叫白檀。”我很认真的回答。
映雪收起伞，放在屋外门边。说：“他应该很爱你。”
我一笑，不否认：“是啊，他是除了兄长和你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我心有所感，对他说：“你在屋内吧，睡一会儿。”
他望着我说：“你要出去吗？”
我看着天边那团黑云翻滚而来，微微笑了笑：“不出去，就在门外。有客人来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却也点头：“好吧，我知晓了。”
“别出来。”
我叮嘱道。
我将木门关上，捡起一旁的伞，撑开。
大雨落在我的伞上，又在我眼前滑落成珠帘。
我在樱花树下站定，我的眼前便黑影一闪，现出一道人影。
此人生得魁梧而俊美，刚毅之中是满目高傲与自信。他身后六对黑翼骤然收拢，又在空气中敛去行迹。
他就是魔首傲因。
他站在雨中，雨滴进不得他周身三寸地，仿佛浑身笼罩在一个防护中。
而我却知，那是他一身不容天地的气势，风雨不敢冒犯。
这等威赫，就如当年的我一样，但如今，如迟暮的老人了。
“请了，魔首！”我率先开口道。
“魔首能前来一见，真是万分大的荣幸。”
魔首傲因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声席卷天地，狂霸山河：“哈哈哈，想吾傲因纵横世间千百年，被当年你一个十岁女童戏弄，这样的人，吾怎能不见？”
我笑着，我知道他找上我的原因，这个准备我从十岁那一年就已经准备好了。
“雕虫小技，让魔首见笑了。”我道。
“哈哈哈，雕虫小技？确实是雕虫小技，但吾依然佩服你！”魔首傲因笑道：“当年的十岁女童如今出落地如此美人，也算是本座一份功劳了！”
“是啊，全凭魔首相助，才有我的今日，魔首实乃我恩人也！”
“那么谢礼呢？人间有句话叫大恩当以身相许，怎样？”
我感受到魔首傲因的目光带有凶恶，那不是调戏，而是威胁。
“谢礼当年已经给过了，魔首难道忘记了吗？”我面不改色，道：“当年我便与魔首说过，那些小部落的恩惠便足够让魔首助我了不是吗？应该是魔首先承了我的情，才来报恩的这样说才对。”
“哈哈哈！”魔首傲因又一次大笑，似入癫狂，但随即，他便沉下了那张俊美但刚毅的脸，如同帝王发怒，不敢亲近。“好女娃，果然胆识过人！比佛界那些秃驴有本事的多！”
“佛界是伪善，也是外强中干，又如何能与我相比？”
“哈，释迦牟尼听到你这句话，怕是要将你拿去做贴身护法了！”
“佛界不是常用慈悲度人的名头剥夺别人的自由吗？妖界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深吸一口气，道：“魔首，现在该静下心来一谈了吧？你会与我说这些，便说明其实你并不想杀我，那便放下一身杀气吧。”
“你错了，不是不想杀你，而是正在犹豫是否不杀你。”魔首傲因一手挎腰，透露出绝对的自信。
我苦笑道：“看来我还是很危险。”
我确实很危险，我正在冒险。
此时的我根本不是魔首傲因的对手，就算是恢复功体也不能对抗，除非是重新修回阿修罗境界才能势均力敌，或可稍有胜算，但现在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我一点也不怀疑他的杀气是试探，他当然是要杀我。因为当年啊，我骗了他……
那年，我用克制释迦牟尼的方法来换取我的自由，那是假的。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克制释迦牟尼三世身的方法，除非功体足够强，并无他法。所以那时我只是为了出去，用假的消息，与魔鬼做了交易。
我早就做好了要面对魔首傲因杀我的准备，但那时的我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牢笼内，与死有什么两样？
事实证明，我最少赚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我活得很精彩，死也无妄。
昨日帝江前来索命，我便让他回去传话给魔首傲因，邀他一见。我知道，这一局是我的生死关，要在生死关中活，唯有见到能够谈判的人。
我深知，只要魔首傲因肯应邀，我便有五成的机会好好活下去，深知有可能将魔族拉到我的阵地，去对付佛界与神界，最不济，也能争取时间。
但倘若魔首傲因是铁了心的要杀我，帝江的无功而回便会引动他最强烈的杀机，我将面临的，也许是他直接杀我，更惨的是，魔界对中灵界无数生灵的碾压。
我赌对了！
正如他所言，他对我的杀或者不杀，正在犹豫。犹豫，是强大者对弱小者最大的救赎。
一声犹豫，我占得七成活命的机会，以及五成的阵营机会。
我心下稍安，吸了口气，道：“魔首其实可以消气。虽然我的方法并不能让你大获全功，但修罗之气也确实能够帮你抵挡一部分的佛威。至佛的传说虽然不如我说的夸大，却也是事实。当年那一战我也有所听闻，若非是修罗之气替魔首抵挡一次佛陀的袭击，恐怕更要百年功才能重出无尽血海。”
“确实，但话虽如此，骗吾的，总归是要还的！”
魔首傲因冷冷道。
“还，便是合作的起点不是吗？”我道。
“你可以说一说你所说的合作，吾倒要一看，当年的女童，如今成长到何种模样！”
“好啊！”我笑了，便是声音也清亮了三分：“魔界其实与修罗国度并无夙愿，正式的相交也不过是当年那一次，那一战魔界灭了修罗国度无数修罗，也便当做我为魔首预先准备的赔礼。”
“那不过是你所乐见的结果，算不得好听。”
“是呀，我的意思是，如果合作，请魔首摒弃与修罗国度的前嫌，而我修罗国度也不会因为须弥山血战而耿耿于怀。这是双方合作的基础，魔首认为呢？”
“合作，是要达到利益的，如果吾无法得到吾所想要的利益，合作不成，这基础不提也罢。”魔首淡然道。
我知晓，他这是在试探我，试探我的能为，以及试探我是否有足够的价值。
我也不必去争论这些，当下道：“对于魔首而言，最大的利益便是佛界的损伤。不知魔首对这个利益有无兴趣？”
“哦？要灭佛界，魔族也够了！”
我笑了笑，将雨水溅在衣服上的痕迹抹去，道：“魔族这段时间虽然重出无尽血海，但却知针对小型世界下手，迟迟不见大动作，这仿佛不是魔首的性格吧？”
“恩？”他皱眉，我看得出他微薄的怒意。
但我也不需要去计较他这些小情绪，这是他该然的。我顿了顿，又道：“不知道魔首是在相仿当年的战役，在这段期间为征战做准备呢，还是说有什么人逼得魔首不得不如此应对？”
“哦？看来你知晓的并不少。”魔首傲因抱起双手，悠闲地靠在树上。
我笑道：“身为一界之主，总要安排些耳目，何况是我心心念念不敢或忘的魔界呢？”
“那你认为，吾是哪一种呢？”
我沉吟片刻，道：“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佛界在魔族投下了什么了不得的棋子吧？比如……魔族最大的依仗，东皇钟！”
“恩？”魔首傲因眼神一冷，凶煞之气骤然爆发，引得周围雨水纷纷炸开，成一团雾水，最终被更多的雨滴砸没。“你是怎样知晓的？”
“因为……我有东皇钟的消息。”我答道。
“什么！”
“呃！”
我的脖子骤然被他捏住，他的力道出奇的大，仿佛能够捏断山脉，便是我的功体想要抵挡住，也是艰难。
我喘着气，却并不惊慌，与他四目相对。
“天主！”
便在这时，茅屋内一声惊呼，木门被骤然打开。
我心里顿时一惊，双手抓住傲因的手想要放松些许：“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
“恩，这人……”
我感到我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还未等我缓过劲来，我眼前黑影一闪，等我再瞧清楚，魔首傲因正拿捏着映雪的命门。
“你！”
我大骇，心中惊慌不定。我想上前去，但是魔首傲因的态度却让我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只能呆在原地，撑一把伞。
“此人身上，有东皇钟的气息。”魔首傲因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观你紧张之色，此人便是你爱上的那个道子是吗？此人对你很重要吧？听闻你为他不惜与神界、佛界以及无数仙道门派开战，当真是痴心一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