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古城长安华灯初上。
又一次站在长安医科大学校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杨淮忽然有一种陌生和疏离的感觉。
他轻轻叹了口气,学校还是这所学校,可是伊人呢?
饥肠辘辘的他,在门口的小吃店里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直到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这才满腹心事地回到校园里,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抽起烟来。
说好的晚上谈谈,戴雨柔的电话,却突然关机了。
用屁股都能猜到原因,她这是在躲他。
正在坐立不安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戴雨柔和一个神秘的男人,在校园某处幽会,是男人的话,你看着办吧。
唯恐天下不乱,挑事儿的目的不言而喻。
是谁?竟然知道他的电话,熟悉他和戴雨柔的一切。
看着这封短信,杨淮的呼吸急促起来,这短短几十个字,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刺在杨淮的心里。
在古墓里醒来时,他都已经决定了要好好活着,不再为戴雨柔生气了,可是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仍然无法淡然处之。
这个戴雨柔,就是他一生的梦魇,和死结。
这个电话很神秘,等杨淮打回去时,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杨淮很愤怒,虽然前世对戴雨柔的作风深有体会,他却不想被陌生人尤其是别有用心的陌生人牵着鼻子走。
不管短信内容是真是假,他很清楚这个狗曰的社会现状,对戴雨柔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对于大学恋人来说,毕业本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每年七月,因为就业而劳燕分飞、泪洒相思地的狗血剧情,如期在每所大学集中上演。
现实,是他麽最大的第三者。
随着毕业的临近,戴雨柔的寡母,也就是他的“准丈母娘”,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始对他彻底不满意了。
究其原因,无外乎现实。跟多数很“现实”的人看法一样,她嫌杨淮没钱、没房、没车,整个一“三无人员”,如果下工地的话,常年在外,根本没时间顾家,比起像候鸟一样来回迁徙的民工,“钱途”好不到哪儿去!
据说,她尤其不满意的是,杨淮家里从直系亲属查到远房的七大妗子八大姨,就没有一个做官的!根本无法帮学医的戴雨柔在家乡淯州市安排一家理想的医院上班。至于说回老家淮水县就业,根本就不在戴家的考虑之内。
杨淮有些愤怒,还有些委屈。当初,是谁在自己耳边软语呢喃,说要相互陪伴,一直走到地老天荒?海誓山盟犹在,柔情蜜意、两情相悦的女友,却竟然选择了逃避,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一刻,杨淮忽然想到了过去很红的那句歌词:守住你的承诺太傻,只怪自己被爱迷惑……
经过短暂的思考,他做出了决定:不明不白分手我不甘心,找到她问个明白再说,最起码我得知道是谁撬了我的墙角,哪怕是捉奸在床也在所不惜。
“草!”杨淮一屈指,未燃尽的半截烟头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亮光,落入花坛下面的花丛中。
“啊——”几乎就在烟头消失的一瞬间,花丛里响起一个女孩儿的惨叫,然后就有一个男子高声骂道:“是谁?谁他么这么缺德!”
正有气没处撒的杨淮眼睛一瞪,回骂道:“你他麽再叫唤一声试试!惹毛了老子,我给你来个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花丛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大获全胜的杨淮施施然向校园深处走去。
这一夜,长安医科大学校园里出现了一个变态男,只要看到有男女凑在一起拍拖,他必然会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贴近了去看女孩子的脸,然后再摇摇头离开。
等到校保安队接到受骚扰者报案,火速赶往事发地点时,作案者和受害人都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满脸骚痘痘的保安队员们犹如打了鸡血般,跟着杨淮的行走路线,在校园里开始了第二轮的“扫荡”,一时间如巨石入水,惊起无数野会的鸳鸯。
“在校园里和人幽会,去哪儿合适呢?”杨淮开始设身处地地推演戴雨柔可能藏身的地点。
校园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杨淮已经把所有能藏人的幽静处都转了个遍,然后从黑灯瞎火的宿舍楼和大门紧锁的实验楼旁经过,直接杀向教学楼。
他很清楚戴雨柔的生活规律,在学校,她能呆的地方,除了花前树下,无非就是宿舍、教室、实验室几个地方。
长安医科大学杨淮来过很多次了,戴雨柔上课的教室他同样轻车熟路。
这栋楼建成很早了,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采光不太好。从楼梯上去,左边是本系的办公区,右边是教学区,不同年级占据不同的楼层,戴雨柔所在的九七级教室都在三楼。
穿过门厅,杨淮沿着楼梯,径直朝三楼走去,沿路不时会遇到一两个低年级的学生,但是没有人认识他,也没人注意他。
走廊里黑黢黢的,声控灯只能照亮不大的一片范围,灯光不能到达的阴影里,有情侣在热吻,不时传出一两声低低的“唔唔”声,听得杨淮直吞唾液。
他的恶趣味越来越浓,掏出手机直接用屏幕上的蓝光照躲在暗处偷情的情侣,这些被惊扰的恋人们没有一个敢发出抗议。
当然,这些人里无一例外都没有戴雨柔,杨淮也只是耸耸肩,说一声“你们继续”,就扬长而去了。
轻车熟路地来到三楼,站在戴雨柔平时上课的教室门口,杨淮又一次失望了,教室的门紧闭着,里面漆黑一团。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也是,来这里本就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毕业在即,还有谁会来教室?
在教室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正准备离开,杨淮忽然停下脚步,屏息细听。
黑暗的教室里,隐隐传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奇怪声音,似乎是男人粗重的喘息,混合着女人若有若无的申吟声。
杨淮虽然还是个处哥,但是却有着丰富的“理论素养”。大学时代,他和宿舍的牲口们,最喜欢鉴赏的,莫过于岛国的****动作片了,他们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孜孜不倦地研究、讨论,可谓阅人无数。
因为还没有实践经验,一听到这个引人遐思的声音,他的脑袋就“嗡”的一下,血气上涌,脑海中也浮现出一副香艳的场景,小弟弟随即不听命令、无耻地挺了起来。他的脸微微发烧,不过幸好是在黑暗中,身边也没有观众。
“狗男女!”杨淮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是哪一片沃田?竟然在教室这种神圣的所在,被老黄牛辛勤地“耕耘”着。
在黑暗中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确认不像是戴雨柔的声音,杨淮慢慢儿回转,朝楼梯口走去。
“哎!这不是杨工吗?又来长安了?今儿个咋形单影只的,被劈腿了吧?嘿!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也有今天呐!”
杨淮的思绪,被一个突兀响起的声音给打断了。
一男一女,按照杨淮的说法,应该是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搂搂抱抱地,从楼梯的另一侧,也就是系办公室那边走了过来。灯光下,男子人高马大,女的偏偏娇小玲珑,偎依在男子怀中,几乎是被男子拖着走的。
男子很英俊,但是却一脸张狂,带着“你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杨工”两个字,说得尤其重。
杨淮眉头一皱,用冷漠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不过并没有说话。
对方毫不在意杨淮的轻慢,扭头在女孩儿唇上狠狠啃了一口,然后拖着女伴儿挡在杨淮前面,“我早就说过,戴雨柔不属于你这种矮穷矬,她只能做我们高富帅笼子里的金丝雀!”
“他谁呀?”女子头发散乱,脸颊绯红,春意荡漾,似乎刚刚经历过身边男人的精耕细作。她仰着头望着男友,不屑地问:“民哥,你认识他?”
听着这一句嗲声嗲气的“民哥”,杨淮不由得一阵恶寒,机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差点儿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当然了,戴雨柔的前男友吧。”男子撇着嘴,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杨淮的心一紧,一种不好的感觉,出现在脑海中。
他当然认识这个男生。赵为民,戴雨柔的同班同学、曾经的疯狂追求者,临床医学系的学生会主席,一个官二代,长得挺不错的,奶油小生。
按照《围城》的说法,赵为民曾经是杨淮不折不扣的“同情兄”,被他无情地击败过的情敌,内心极度仇视杨淮。
虽然心有疑问,但杨淮仍然不想在这个手下败将面前丢份儿,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赵为民,仍然一言不发,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前男友!”他在心中嘀咕着,“怕啥来啥,看来那封短信可不是胡说的啊。”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戴雨柔背着他劈腿的香艳场景,心里头似在滴血,“哥儿们被女神抛弃,成怨夫了!今儿个算是糗大了,丢人丢到长安来了。”
“哈哈,骑自行车穿阿达迪斯的矮穷挫,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敢和我们高富帅争马子……”
本来很想狠狠地K他一顿,但杨淮忽然没来由感到有些心灰意冷,他勉强挺直了腰杆儿,意兴阑珊地走进楼梯间的黑暗中。
“一报还一报啊!”猖狂的笑声锲而不舍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不依不饶,“你把属于我的自行车抢走那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又被别人骑走了……”
一群女孩子有说有笑地从楼上下来,正好听到赵为民说的话,不由暗叫一声“耶!”兴奋地对视一眼,都从同伴眼中看到了一抹跳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