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度袭来,包裹住夕阳下这一大一小的身影,久野风洵感到自己几乎窒息,仿佛沉入永不见底的深渊而无法回首。
混乱……迷茫……恐惧……久野风洵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陷入某种莫大的悲伤,巨人在朦胧的黑暗中离他而去,而他却像条被遗弃的小狗轻声呜咽……
真是无助到了家,也许这就是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没有人会给予你同情,即便你像个孩子似的缩在角落嚎啕大哭。
【バカ。】
久野风洵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
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就感觉好像有人在久野风洵额上轻轻弹指,周围传来淅沥的雨声,微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
这感觉是如此地奇妙,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眼前的一切都被某种浓厚的白色实质体包裹,如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雾,冥冥中有个声音不断在久野风洵的脑海中回响……
那是雨水滴落的清响……那是空气撕裂的呼啸……那是刀锋掠空的铮鸣……那是……那是野兽垂死的哀鸣!
就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久野风洵浑身一震,眼前不透明的世界逐渐明晰,就好像拨开云层望见烈日当空,刺眼的光线让他一时难以忍受。
当久野风洵睁眼的一刹那,他知道自己已经回归现实。
……
仍是熟悉的竹林,仍是记忆当中的训练场,久野风洵所认知的一切仍未改变,他依旧处于GSO地下堡垒,似乎刚才他所经历的只不过是虚伪的幻象。
小雨自天而降,稀释了漆黑如墨的血液,与之混杂顺着刀锋流淌,一滴一滴洒落久野风洵脚边的地面,散发出白烟袅袅。
在他的周围,八头异生兽的尸体横陈。
久野风洵愣愣地提着刀,直至蓝色的【Victory】映入眼帘。他分明记得自己一共只解决了四头异生兽,为何地上陈列着八具尸体?
虚拟空间坍塌,漆黑冰冷的钢铁浮现。整个训练场地寂静无声,所有的在场人员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工作,一齐将目光转向那个在训练场地中央矗立着的身影,有人张大的嘴可以塞下一个苹果。
久野风洵一时间汗毛倒竖,他不知为何自己突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许久的静寂,就像有人刻意放缓了时空,静到久野风洵可以清晰无比地听到自己愈发强烈的心跳声。
【啪!】
【啪!】
【啪!】
孤单的掌声自高高的观察舱传来,似乎鼓掌的人刻意减慢了击掌的速度,使这掌声在寂静无比的大厅中回响,诡异空灵。
竟是西锍泽尔,这个身着Brioni西装的男人此刻正面带微笑,沿着通往训练场的楼梯一步步走向久野风洵,缓慢而有力地鼓掌。
Nightmare众人随着他一同走来,安德尔的神情说不上是愉快,科里夫带着憨憨的微笑,荻蕾亚依旧是面无表情,拉里斯跟在科里夫身后看不清楚,而斯派尔却一脸愉悦,好像中了彩票的头等大奖。
“恭喜你,超越了身为人类的极限,完成了Nightmare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击杀,”西锍泽尔用力地握住久野风洵的手,“从明天起你将成为Nightmare的正式队员!”
“慢着慢着,”久野风洵被西锍泽尔这么一握几乎站立不稳,“什么超越人类的极限,我干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激动?”
西锍泽尔明显表现出了惊异,“难不成那记斩杀只是你的普通水准?”
说着,他从西装内衬中拿出一台掌上电脑,将其置于久野风洵面前,“看看吧,这是多么完美的一击!”
久野风洵在看到屏幕上画面的一刹那,袭来的巨大压力几乎使他瘫软。他很清楚的认识到,屏幕上的那个人做出的动作可以是任何一位绝世高手,而绝非他所能及。
……
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可以称得上是寂美,但更多表露出来的是狰狞。
身着军服的男人横刀肃立,站在青石板路的中央,周围是青翠欲滴的竹林,在淅淅沥沥小雨的映衬下仿佛被一层薄薄的白雾所覆盖,隐隐显露虚幻而真实的美。
四头异生兽,四个角度,同时袭来。
竹叶纷飞,群鸟惊起,雨水顺着男人钢铁般坚毅的脸庞缓缓流下。虽然他手上武器仅是一柄仿制鬼彻,却散发出可以令整个世界为之胆寒的杀气,仿佛在下一秒内就会爆发出猛虎下山的惊人力量。
而画面恰恰定格于爆发的前一秒,使得这幅画面充斥着凌驾于世界的狰狞。
此刻,时间流转。
异生兽没有动,雨滴没有动,鸟群没有动,微风没有动……而男人却动了!
噪音宛如一柄尖刀刺入耳膜,具体像什么简直难以形容,就好像将电锯砍倒大树的声音拖慢再增强几百倍,而这声音居然是鬼彻切割空气所发出的尖啸!
啸如龙吟,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圆润的刀弧呈现神圣的惨白,从东到西划出完美的曲线。在时间极度放慢的情况下,久野风洵甚至可以看到刀锋像切奶酪般将空气斩作两段,刀尖恰恰掠过每头异生兽的咽喉,一毫不差,仿佛用计算机精确测量过。
刀弧之后,漆黑的血液随之将其覆盖,最终才是鬼彻突破音速后而产生的音爆,巨大的力量将腐蚀性极高的血液冲至周围的翠竹,翠竹伴随袅袅白烟纷纷倒下。
透过飞溅的鲜血,男人缓缓收刀入鞘,刀镡与刀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
久野风洵注视着屏幕上那个男人的身影,虽然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己,但他却感到无比陌生。男人挥刀的刹那间太过凌厉,仿佛将世间一切的暴力汇于指尖,就像天使高举圣剑审判堕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