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川低头望着陆离鲜血斑驳的手,扯唇一笑,只是笑意悲凉。他拿起一旁的烟递给陆离:“要吗?”
陆离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眸就这样闯进简川视线,还没开口,藏在眼眶里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宛如谁的心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他微低头擦去,再次看向简川时,面色平静如同无风的湖面一般。沉默着从盒子里抽出了一根烟,想拿打火机点火时,坐在一旁的简川划亮了火柴侧身替他点着了烟,陆离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神里情绪复杂。
——“老大,来来来,以后啊点烟这种活儿就是我简川的事儿啦,你可是我老大!”
——“老大,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简川,永永远远都是姜别离最好的兄弟!”
——“姜别离,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呢,我情愿三年前的姜别离被车撞死了!”
陆离闭眼,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在烟雾缠绕下睁开眼睛,寂寥悲凉全部出现在周边。
简川轻甩手挥灭了火焰,随手扔进了了一旁的垃圾桶,抬头看着陆离的时候突然笑了,不知是在笑尘世无情,还是在笑爱情伤人。
陆离沉默的抽着烟,烟雾弥漫在他的周围,明明是看着简川坐的方向,眼眸一片平和,清润无波,但目光却是放的很远,深黑的瞳孔没有任何光泽,空虚的令人发慌。
简川突然觉得眼眶涩涩的,心宛如被什么东西提到云端又兀的放下,一种难以言明的苦涩与心酸在他眼底蔓延开来,汇成泪水朦胧着他的双眼。曾经的姜别离骄傲到哪怕被人打到半死都不会低头,现在却当着自己的面流下了眼泪,简川突然看不清楚了,时间开的这场玩笑到最后应该怪罪到谁的身上。
简川抹了一把满是湿意的脸,哑着嗓子问:“三年前你为什么突然消失?”
陆离眼神平静不起任何波澜,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微微自嘲,燃着的烟烫到了男人的手指上,可他却浑然未觉:“简川,你说人能赢得过命运吗?我以前不相信的,后来才知道认命这两个字究竟怎么写!”
陆离最后的那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像是要把牙龈咬出血那般,带着凌厉狠绝的意味。
简川移开了视线不忍心再看陆离那张近乎破碎的脸庞。认命这个词背后藏着的多少无奈只有陆离自己明白,他不说,简川不再问了。之前打在他脸上的拳头还了自己三年来的积郁和愤恨,因为他,曾经驻扎在自己心中神祇一般的存在轰然倒塌。但命运打下的这个死结只有望舒和他才能解开,他不问了,也没有资格问。
简川深吸一口气,话语悠悠的从嘴里说出,语气平缓着没有任何起伏,却在安静的包房内显得格外令人伤悲:“父亲走后,她失语了一段时间,黎修言带她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一生都找不出原因,其实我知道的她只是自己不想说话罢了,她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没有人,没有温度,只剩她自己每天每天受着良心的煎熬,后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堵塞着了喉咙,停顿了良久简川才继续开口:“后来她就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可她却总是装着一副';';我很好';';的模样。”
在安城的医院里,她站在高高的护栏上,踮着脚在上面走路,宽松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的单薄,仿佛只要一阵风吹过,她便能化成蝴蝶翩翩起舞。
她冲着简川又笑又哭:“爸爸来接我了,他说他不怪我,只要我去陪他。”
她转身从上往下跳,宛如失去羽翼,欲将下坠的蝶,如果不是在最后一秒简川拉住她,后果将会是无法挽回的。
陆离脸色严峻,没有抽烟,烟灰不停的掉落在他指间,烫红了皮肤,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另一只手狠狠攥着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简川讲到了望舒手腕上缝针的事情,她第一次划上手腕时,血染红了整床的白被单,她却笑得幸福仿佛此后便可彻底解脱。钩形针来回的在她手腕上缝着,像是缝补一个破碎的洋娃娃。乔望舒面色惨白,眼神呆滞,简川看着都觉得疼。
简川说话的时候看见烟蒂不停的掉落在陆离手指上,伸手抽走了他的烟。有时候话语比任何武器都要来的伤人,好比凌迟,一下一下,刀刀见血!
陆离呆滞了几秒,将脸埋在了双手之间,细看之下,身子轻微颤抖着。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根针,不停的刺痛着陆离的神经,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奢侈。
过了好久,他闷闷的声音从指间响起,声音沙哑:“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替自己陪伴在她身边。
简川笑,摇着头叹息,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飘渺的味道,像是从远方传来那般:“谢我?不用了,这都是我欠她的,我这辈子都还不清。”
陆离终是把头抬了起来,眼神红的滴血,他开腔,嗓音从喉骨深处溢出,声音淡哑:“我先走了,望舒还在休息。”
陆离走到门口的时候,简川叫住了他:“她的病不能再拖了,之前她有咨询过一个医生,等会儿我把电话发给你。还有,别再让她受伤了。”
陆离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听着简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没有回头,握住门把的手用力了几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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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女孩儿仍旧安静的睡着,弯曲着双膝、蜷缩着身子的睡姿也没有改变。看着乔望舒的睡颜,陆离跳动异常的心跳才慢慢缓和下来。
回来的时候,陆离开的非常快,他想看见乔望舒,看见她如同此刻般安静的睡在自己面前,不只是不会说话没有温度的旧照片。
陆离坐在地板上,头靠着床头柜,眼神清润无波的望着正前方,压低着声音淡淡的开口:“望舒,这三年,你究竟该有多恨我!”
突然,他扯唇一笑:“可又能怎么办呢,我放不掉你,所以我们就这样一直彼此折磨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