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上前,嘴角弯出一抹弧度,勾着微笑,“弟妹这话可说的让嫂子心里难受的紧呢,我们老爷哪里说过不打算奉养母亲了,只是现如今,弟妹或许不知道,你大哥可是已经被陛下下旨撤职了,早已经没有了俸禄了。
家中现在勉强靠着两个孩子的俸禄过日子,也是是在过的紧巴巴的,你那个小姑子也是不好相与。原先咱们还能问他们借些银子的,可是他们倒是来了京城,现如今,到现在还没见过一次元清上门来呢。”
敢情,是嫌弃元清没有上门么?可是也不想想她们干了什么事情让元清不想上门的?在如何,总有理由和原因吧,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就断了往来吧。
不过听秦氏话里的意思,这是说,她们早年在凌源郡的时候,看来没有少问元清拿银子吧?否则,秦氏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根本不现实的。
“可是,大嫂就算家中现在是这样的情况,但你们找上我们,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老太太原本想着有秦氏再说,江氏总不会太直接的问出来,没想到,自己想要装傻,居然被她还真的直接问出来了,老太太便才慢慢悠悠的开口,“三媳妇,话不是这么说的。
你知道的,不论如何,老三总叫我一声母亲,现如今母亲有难了,来找儿子也不算错吧?”
江氏听到这里哪里不知道,他们这是想要赖上了,今日是非要他们出银子了,否则就要拿身份压人了。
“老太太,这话说的也不对,我家老爷和你们吴家分家,分了已经二十多年了,怎么现如今老太太就想起来我们老爷了呢?”
谁不知道,当初是她非要分家,她和吴世舟夫妇二人被逼的山穷水尽,也幸好,元清当时节衣缩食拼命攒下了点银子,靠着这些银子,他们才能在最初的时候有办法过下去。
否则,只怕不要说如今做三品大员了,他们夫妇二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当初被赶出来,她老太太莫说是家产,连一锭银子都没有,现在却又舔着脸回来要找他们了?
“三媳妇,你这话就是想说,不管我们了是么?”
“老太太错了,不是不管,而是我们早在分家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情分了。”
江氏此时终于将话说到了底,是的,他们就是只剩下情分了,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哪怕将来告上御史台,告上金殿,告到皇帝面前,他们都是有理的。
“江氏!你这是不管我们死活了么?你和老三,这是要逼死嫡母,害死嫡子么?”
江氏嘴角划出一抹微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带着让人背脊泛凉的冷意,让秦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老太太,这话不敢当!”
“不说别的,逼死嫡母的罪名我们是绝对不敢当的。嫡母年事已高,如今的事情,也不存在逼死一说,至于害死嫡子,老太太,妾身不才,却也知道,让嫡子没了官职的,是你们家雪沫,而不是我家的孩子。
莫非老太太是要将这样大的罪名硬生生的扣在我们身上么?那,老太太还讲理吗?若是没有讲理的地方,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到京兆尹府去找京兆尹好好说理!”
江氏的话掷地有声,她并不害怕,更何况,她背后可以依仗的,是玄月律例!哪怕是上了金殿那是有法可依,有理可讲!
“你!好好好,你等着,江氏,我定要你们好看!”
老太太说完这话,带着秦氏拂袖而去,一点都不带停留的,仿佛吴家对她来说充满了恐惧和愤恨一般。
其实,江氏被老太太这么一要挟倒也不是不害怕,只是实在被他们贪婪的嘴脸恶心到了,没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家,居然在分家之后还要要求他们奉养老人,这走到哪里都没有这个道理的。
幸好当初雨辰给他们出了这么一个注意,虽说有些损失,可是若是这些损失能换来和吴家永久决裂,倒也是好的,省的将来总有麻烦。
想到了很多,却没想到,吴家老太太居然真的将吴世舟告上了京兆尹府衙,上告的罪名是不尊嫡母,不奉养嫡母,甚至意图迫害嫡母,残害嫡兄。
京兆尹收到这一张罪状,满头问号,这个吴世舟大人他是知道的,不说别的,这个大人办的很多案子不是一般人敢办的。
但是这样的罪名,真的属实么?京兆尹府衙收到这张状子之后没有多久,一直闲着的御史们,闻风而动,知道了这么件事情,立即有人出门打听情况,最后,在上朝的日子,将此事翻了出来。
这日上朝,忽然有御史站出来禀告皇帝,道:“启禀陛下,臣近日收到一则状纸,是先帝太傅之妻状告其庶子,当今的刑部尚书吴世舟吴大人的案子。”
皇帝原本有些深远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哦?是么?不知上头告的是什么事情能让张御史也十分感兴趣呢?”
“禀陛下,这状纸上先帝太傅之妻状告吴大人几条罪名,其一,不尊嫡母,不奉养嫡母,其二,迫害嫡母,残害嫡兄。虽然只是两条罪名,可是陛下,我玄月立朝以来,皆是以孝治天下,如今,吴大人这样,如何能当得起刑部尚书的职责?”
很快,张御史此话一出,就有几位御史也是站出来表示,吴世舟此举大逆不道,如此人品根本无法成为玄月的官员,更何况,先帝太傅吴家以书香传家,如今出了这么一个不孝的东西,这是如何的辱没太傅门楣?
再说了,这样的人,如今不孝嫡母,迫害嫡兄,难保日后不会出卖国家,如此人员留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帝却没有那么快说话,只是看着底下的人一番说辞,最后,皇帝才淡淡的问了吴世舟一句,“吴卿,你怎么看?”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才发现,原来刚才在他们慷慨激昂的时候,吴世舟却是一言不发,到现在还站在金殿上呢。
但此刻却有人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等着吴世舟如何辩解,而御史们,却是一脸的“我且看你如何辩解”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吴世舟站了出来,对着皇帝行礼,“禀陛下,御史所奏,确有此事。”
皇帝的表情忽然变成了似笑非笑,墨黑的眼中闪过那么一丝确定,“既然如此,不知吴卿有什么可说的,或者是否需要解释一番呢?”
“启禀陛下。此番,臣的嫡兄和嫡母一行进京,到达京城之前,嫡母和嫡兄给臣一封书信,道是想要在入京之后暂居于臣的府邸,可是臣的府邸却无法容纳那么多人,于是在请示嫡母之后,给嫡母和嫡兄一家在外置了一处宅子。”
“这一处宅子置好之后,臣付了一月租金。待到嫡母和嫡兄入住后,在第二个月的时候,房主前去问他们收取租金之时,嫡母和嫡兄之妻,臣的长嫂前来臣的府邸,讨要第二个月的租金。”
“臣妻不允,随后嫡母和长嫂表示,将要将臣告上京兆尹府衙,但臣妻也只能无奈,任由他们去告了。”
吴世舟话音刚落,张御史就仿佛抓到了小辫子一般,洋洋得意的出声,“吴大人便是认下了这罪名了,吴大人当知,这不尊嫡母的罪名可是重的很呢,不知吴大人是否做好了入狱的准备?”
张御史虽是御史,可是他毕竟是二皇子的人,当初二皇子的舅舅在吴世舟手里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愣生生的将二皇子的舅舅判了一个流配之刑。
吴世舟听到张御史这样的语调,才转身微微一笑道,“且不知道,本官要认什么罪名?”
御史和尚书一样,官阶是一样的,可是远不及一部尚书掌实权来的权利更大。
“吴大人自己是掌刑部的,怎么会不知道要认什么罪名呢?如此已经是入了十恶之罪了,吴大人。”
“呵呵,张大人忘了一点,本官为何会如此对待嫡母和嫡兄,总是要理由的吧?”
“理由?理由就是你嫉恨嫡兄并且怨恨嫡母!”
“张大人错了,本官如此做的理由是:早在二十多年前,本官就已经和嫡母分家了!”
吴世舟这话一出,掷地有声,不仅是原本告状的张御史,连皇帝原本微眯的双眼都略大了一些,他倒是猜到吴世舟如此行事的情况下必然有原因,确实不知道是这样的原因。
然而若是这样的原因,那么,吴世舟就也不算是错了,毕竟这是玄月国有律法可依的。
“本官和嫡母分家二十多年,嫡母一直未曾有过关怀,今次嫡母一家要入京,本官看在小时候嫡母抚养的份上,帮忙安置嫡母一家,却不想,嫡母居然是希望本官能一直养着他们。吴某不才,虽然是领着朝廷的俸禄,家中也有些薄产,但也仅仅是够用,哪里来的多余的钱可以奉养嫡母一家?”
“更何况,就算本官奉养嫡母,可是嫡母所出的长子我的嫡兄,莫非就没有责任么?难道亲生的儿子无法指望需要我一个庶子前去奉养么?那么诸位又将我嫡兄置于什么样的境地?”
“再说,二十多年前,嫡母和我分家之时,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有的!”
吴世舟此话一出,整个金殿都哗然了,谁家都知道,嫡母和庶出子女之间肯定会有矛盾,但是却不知道,原来先皇太傅的嫡妻居然如此对待庶出子女。
二十多年前,吴世舟按照年纪算起来,还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虽是差不多已经娶妻,却是正值非常困难的境地,更何况这个嫡母分家之时居然一两银子都没有给庶子,这是前所未闻的。
玄月国一般就算分家,家族的嫡妻一般会给庶子相应的钱财,好打发出去,可是想吴世舟嫡母这般,连一两银子都不给的,还真是没有听过。
若是吴世舟所言属实,那么,基本可以确定,吴世舟的嫡母这张告到京兆尹府的状子不仅是没有道理,更是有些无理取闹,若是说的严重一些,那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自己当年如何对待庶子的,如今庶子能帮着安置他们一家已属情分,没想到她们居然还想让庶子奉养嫡母,这样的事情,也亏的他们想得出来,更是做得出来。
先帝太傅,娶了这么一个妻子,那就难怪吴世荣会被皇帝罢官了,的确,若是母亲的人品不好,儿子又怎么能被教好呢?自然也不行的,很快,金殿上的人们,对于吴世舟和吴世荣都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