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依旧呼啸的吹着，带着那缕缕的寒凉，渐渐刺骨。
夜，依旧深沉的暗着，满是肃穆萧杀的气息，死寂幽深。
凤妃妩素来在暗夜里，是看不清楚什么的。
所以，就算是刚刚，她与凤羽所谓的夜观天象，也不过是空落落的望着那漆黑一片的天空，甚至连偶尔的几颗星辰，也并见不到。
可就算是如此，就算是什么都看不到！
只要那人站在了那里。
凤妃妩却依旧可以准确的察觉到他的存在，无法解释，却又如此的奇妙。
凤妃妩微微的勾唇，隐约的望向了那一处的暗角，挑眉。
“再不出来，我可去睡了。”
几分的戏谑，几分的玩笑。
进而，却是凤妃妩毫不在意的等待。
簌簌的风声，依旧。
但隐隐约约之间，自那暗角之中，当真是走出了那一道人影，饶是在这深夜之中，也依旧端的是丰神俊朗。
他浅笑，目光灼灼却又淡淡的望着凤妃妩，浅笑。
“若你累了，便去睡吧。”
“哎，紫衍瑾曦，你真的是……越来越不会聊天了。”
凤妃妩低低的笑了出声，望着完全没有一丝意外出现的紫衍瑾曦，轻叹着，完全不给他面子。
而紫衍瑾曦听着凤妃妩这话，再望着她脸上略是轻松的笑容，眼底划过了一抹释然，轻声。
“我不会，没有关系。只要凤儿会，不就好了。”
“嗯？”
凤妃妩听着紫衍瑾曦的话，又一次微微的眯起了双眸，望着已然站在眼前的人，眸子里带了几分的疑惑。
“瑾曦，今夜……你似乎有些不同。”
“不同么？凤儿倒是说说，何处不同？”
紫衍瑾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那样直直的站在了凤妃妩的面前，目光也依旧不曾离开过凤妃妩分毫。
而凤妃妩亦是不曾躲避过紫衍瑾曦的目光，就那样望着他，一时沉默。
好似，她是在探究，又或者是在斟酌什么一般。
只不多时，凤妃妩终是开了口，带了几分的认真。
“此次见到的瑾曦，似乎心思沉细，更胜从前。甚至让我觉得……好似有什么事情，是发生在了瑾曦的身上，而我却不知道的。”
“是么？”
紫衍瑾曦微微的勾唇，浅笑之余，反问了一句。
“那凤儿可曾在这些日子里，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了什么改变，是我也不知道的？”
“我……”
凤妃妩微微的一顿，隐约觉得，这话题好像是自己开错了。
但是，话已然到了此处，便没有避过的道理。
凤妃妩望着紫衍瑾曦，酝酿了一瞬，终是长长的叹出了那一口气，声音悠远。
“也许……我们都有所改变，再不似从前了吧。”
“有么？”
紫衍瑾曦依旧是定定的望着凤妃妩，一抬手，为凤妃妩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没有么？”
凤妃妩紧接着反问。
可下一秒，四目相对之间，凤妃妩的心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在隐隐作祟。
随即，凤妃妩避开了紫衍瑾曦的目光，再一次的远望了那漆黑的夜空。
“其实……我知道的，你生气了，气我给轩辕亓陌用了灵犀饮。”
“原来……你是知道的。”紫衍瑾曦无奈的摇头，最终也随着凤妃妩的姿态，远目而望，只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叹息。
“我很想不知道，可是……好像办不到。”
凤妃妩有些无力的一笑，几次三番的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但却又觉得有些多余。
最终，只是许久的沉默之中，终于再鼓足了勇气，认真的望向了紫衍瑾曦，一字一句。
“也许，我这么做，很鲁莽。但是，让我看到他那么痛苦的样子，我做不到。所以……就算是灵犀饮，就算是会同死同伤，我也还是这么做了。有点傻，有点笨，却还是做了。”
这大抵是凤妃妩少有的执念吧。
同样的，也是凤妃妩难得的对着谁，说出了自己内心里最最沉处的想法。
而紫衍瑾曦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直到凤妃妩的话音落定许久，他才回神一般，略是带了一些苦涩和寂寥的叹息。
“做就做了吧。有些事……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嗯？命中注定什么？”
凤妃妩听着紫衍瑾曦的话，有一些糊涂，不由的抬眸，有些好奇和疑惑的望向了紫衍瑾曦。
可紫衍瑾曦却依旧是那样波澜不惊的对上了凤妃妩的目光，眸色深深的，再没有开口的意思。
再一次的无言以对。
再一次的沉默。
只是，凤妃妩很清楚，在她和紫衍瑾曦的沉默对峙之中，她鲜少能胜。
这一次，也依旧不会例外。
风，还在继续的吹着，越发的寒凉。
凤妃妩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凤羽留下的披风裹得更紧了一些。
同时，她的话也是宛若这夜色一般，凉凉的出口。
“瑾曦，不要再生气了，好么？”
“好！”
紫衍瑾曦似乎根本没有过多考虑的应下。
凤妃妩闻言，眼里一瞬闪过了讶异。
而紫衍瑾曦望着凤妃妩眸里的那一星半点儿情绪，低笑。
“一直生气，于我又没什么好处。而且……我知道，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你于他，你们之间的那些，我看得很清楚。”
“不是，我……其实，我和他……我……”
凤妃妩再一次的听着谁说着她和轩辕亓陌的事情，一时有些无力辩驳。
要怎么解释，怎么说呢？
关于感情，关于轩辕亓陌……
她家爷爷看出来了！
她家哥哥也看出来了！
到现在，连紫衍瑾曦似乎都看出来了！
这一刻，凤妃妩当真是觉得有些无力，更无可辩驳。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凤儿心中，他轩辕亓陌根本无足轻重？就算随意的和谁在一起，或者是被谁伤了，杀了，死了，也都不重要么？”
紫衍瑾曦听着凤妃妩的吞吞吐吐，不由反问。
可是，在这样的深夜里，也许只有凤妃妩看不见，看不见当紫衍瑾曦问出这些话时，眸中的那份期待。
“我……我不知道。至少我现在根本无心感情的事情。”
凤妃妩被紫衍瑾曦的话问的有些愣愣的，到了最终，依旧是那一句，搪塞了紫衍瑾曦，也搪塞了自己。
而紫衍瑾曦再望着凤妃妩，至少微微的点了点头，却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一时之间，凤妃妩与紫衍瑾曦之间，再一次的沉默了，甚至是有些冷场的意味。
凤妃妩的心有些说不出的慌，说不出是因为此时此刻的紫衍瑾曦，还是为刚刚紫衍瑾曦一连问出的那些话。
只是许久许久之后，凤妃妩好似蓦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和紫衍瑾曦商量。
“瑾曦，不要再针对他了，好么？”
“好。”
紫衍瑾曦再一次的出声，却已然简单的只剩下一个字。
而凤妃妩忍不住的抬眸，望着这样的紫衍瑾曦，微微的咬唇，好似自己真的说错了什么一般。
可紫衍瑾曦却看见了凤妃妩的小动作，看清了凤妃妩心中的小情绪，许久才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舒出，才主动的换了话题。
“凤儿觉得……对颜宇的那些事情，可有什么看法？”
“嗯……刚刚你大概也听到了我和哥哥的谈话，我觉得……当年的事情，轩辕睿霖是脱不了干系的，毕竟是他出面绊住了颜宇，才导致了潋滟阁的大火来不及施救。”
凤妃妩略略一沉思，话里带了几分的认真。
只是，紫衍瑾曦既然能如此问出，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所以，在凤妃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她抬眸望向了紫衍瑾曦，似是在等着紫衍瑾曦说些什么。
而紫衍瑾曦一低眸，看见了凤妃妩看向自己的眼神，不由的扯了扯唇角的笑，轻叹。
“齐王是很可疑，甚至……是最有可能的人。但今日这事情，你不觉得少了谁的出现么？”
“少了谁？”
凤妃妩听着紫衍瑾曦的话，微微的一眯眸，想了想，却并不敢说出口。
轩辕亓陌么？
她若是真的这么说出来，只怕紫衍瑾曦又会不太痛快吧。
“康乐候姬曜。”
紫衍瑾曦不是不了解凤妃妩的那点儿小心思，只是此时，他已然无心多管，所以直截了当的道出了那个名字。
随即，凤妃妩更是一愣，一时沉默，好似陷入了沉思一般。
“听说，朝阳公主给你送来了一盆稀世兰花。”紫衍瑾曦一边说着，一边瞥向了窗子的另一边，摆着的那盆兰花。
“嗯。”
凤妃妩略略点头，也是看了看那盆永怀素心。
这样的夜里，那幽兰散出淡淡的香味，倒是格外的沁人心脾。
“那凤儿可曾想过，姬曜既然有心为你寻来如此珍品，为何又会缺席今日镇国公府门前的热闹？”
紫衍瑾曦从容淡定的收回了目光，重新的望向了凤妃妩。
而凤妃妩听着这话，倒真是不由的一愣。
这样的问题，大概连她自己都想不出答案的吧。
至于那兰花，明明表面是朝阳公主所送，可实际却是姬曜的事情……紫衍瑾曦为何会知道，凤妃妩却根本无心去讶异。好似紫衍瑾曦知道这样的事情，也根本无可厚非一般。
凤妃妩还在沉默，似乎是想着什么。
而紫衍瑾曦却抬眸望了望天色，只淡淡的一笑，推了推凤妃妩，转身有了离开的意思。
“夜已深，若是想不通，便不必再想，先去休息吧。”
“……”
凤妃妩微微拧眉，脸上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三年了。
她和紫衍瑾曦，便就是如此。
每到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了，也都是由紫衍瑾曦督促着。
所以，这一刻，凤妃妩难得乖乖的点头，也是缓缓的动了身子，准备进房去睡。
可就在凤妃妩刚刚入内的那一瞬，紫衍瑾曦一个回眸，望着凤妃妩的身影，不由的轻声，唤住了凤妃妩。
“凤儿！”
“嗯？”凤妃妩略是疑惑，回眸，却因夜色已浓，纵是眯起了眸子，也依旧看不清紫衍瑾曦的神情。
而紫衍瑾曦望着努力去看自己的凤妃妩，唇角不由漾起了一丝温暖的笑，柔声。
“若你不愿……紫衍瑾曦可以随时带你离开栖霞。”
凤妃妩闻声，身子不由一震，一阵阵莫可名状的情绪，渐渐的染上。
许久许久，凤妃妩终是摇了头，浅笑着，应下了那句话。
“我还不想离开。”
“好，我知道了。”
紫衍瑾曦听着凤妃妩的那一句话，依旧是淡淡的笑着，可眉目之间却渐渐的沾染了一丝落寞。
他静静的点头，随即，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自离去。
而凤妃妩却站在了原地，望着那隐隐约约稍有轮廓的背影，心底似被刀划开了一道细细的痕迹，有微微的疼痛，不剧烈，却格外的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