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深处,翎一人独行于相仿的墙壁间,不透风的围栏有一种压抑的恐慌。没有鲲鹏陪伴,他青冥色袍子殷着水气渗进脚下松软的土地。每过一处转折,他纤长的手臂就会在墙壁刻下一道青冥色缠纹,一只鲲鹏模样,只有他和鲲鹏能看到的印记。
沙沙声,松软的土地在转角阴暗处蓬松弹起,一群黑墨色甲虫从弹起的土坑中蹿出,甲虫个头有巴掌大小,通体黝黑,两只獠爪长在头部伸出,沙沙声从它们黏浊的锯齿状口腔处传来,瞬间一块土地就被啃食殆尽。
翎被土壤的声音吸引,看到阴暗中涌动的虫潮,有些惊慌,提转力量跃上墙壁,在墙壁上急速穿行。他知道那种虫子的名字,噬影虫,会吞噬迷失在黑暗中的生物。
迷宫墙壁是尖硬的青石,翎踏在青石上飞跃,他留在青石上的黑影吸引大片噬影虫,青色石砖被啃食,一道道凹痕伴随碎石滑落。翎的不断移动,青石坍塌的声音和沙沙声一样瘆人。
水色从翎袍子上殷出湿润墙壁,追赶他影子的虫子在光滑的墙壁上滑落跌在松软的土壤中,它们坚强地攀上墙壁,却又跌下去,一时间堆成黑色山丘。
好在虫子智商不是很高,翎脱离它们追赶,手中却不懈怠,一道青冥色水幕从袍子上飞出将他裹在其中。袍子是翎除了鲲鹏之外的贴身法宝,‘玄冥衣’,是诞生鲲鹏的北冥水凝练而成。
啊——甬道一侧尖叫声,翎清晰听出时月露和柠莜发出的声音。“莫不是她们也遇到噬影虫。”迷宫墙壁不是很高,翎轻松跃上向传来方向遁去。
穿过无数相同的墙壁,等他抵达声音传来的地方,豁然开朗的地界,墙面呈圆形围绕,一方水塘静立,一池黑色的水粘稠如墨,水中一点盈盈金色在黑暗中浮动,沙沙声从金色方向传来。水塘四周布满噬影虫,比他之前看到的还有多上许多。
月露和柠莜被虫群围在一块墙壁上,她们立脚的墙壁被虫群啃地惨不忍睹,似乎随时都会倒塌。鲲鹏张开双翼扇落围上墙壁的虫子,一批新的虫子又会爬上。
“带她们过来。”鲲鹏听到翎的声音,欢喜地叫出声,驮着月露和柠莜向翎飞来,受迷宫影响,鲲鹏的力量不能完全发挥,在它飞离墙壁的时候还是被几只噬影虫攀上身躯,它吃痛在空中发出哀嚎。
与鲲鹏心神共用,翎手中射出几条水箭将噬影虫击落,鲲鹏踉跄落回翎站立的墙头。噬影虫发现他们的落脚处,快速变唤阵型,朝他们脚下的墙壁攀附。
“翎哥哥,它们是被水中的那个金色虫子驱使的。”柠莜一落地就替鲲鹏清理伤口,古灵与自然的亲和使她能够调动空中力量为鲲鹏治愈伤口。
翎也是第一次看到柠莜的治疗,鲲鹏和他心脉相连,不能受其他人的治疗,柠莜的治疗却让鲲鹏伤口愈合,使他着实吃惊。
月露对脚下翻涌的虫群咬牙切齿,两道残鸿弯月从她身边飞出,切入虫群,虫群换做一道墨色染上墙壁,瞬间被后继的虫群填上。“讨厌的虫子。”月露踢动墙壁上松动过的石块滚下墙壁,压碎几只虫子,石块瞬间被虫子啃食。
“看来只有水中的那只虫子才是关键。”翎思索着将手掌压在发怒的月露肩上,安抚她暴动的情绪,“你照顾好柠莜,我来想办法攻击那只金色虫子。”
说话空当翎已从墙壁跃出,他站立的墙壁离水塘很远,而靠近水塘的只有月露他们之前呆的那面被啃食的墙壁。翎飘飞在残碎的墙壁上,一道水箭刺向水中金光。金色虫子察觉到威胁,翻动水面没入黑水中。
水箭落空,翎迅速朝金色虫子消失的附近打出三道水箭。脚下的墙壁支撑不住他的身体,被虫子啃食倒下,墙壁在倒下瞬间就被虫群淹没,瞬间啃食干净。
翎快速翻身向月露他们站立的墙壁折返,刺眼金光从黑水中射出直逼他脸庞。咻——从耳边擦过的疼痛,只差一寸翎的脸颊就会被划开,金光未刺中翎,在空中张开薄如蝉翼的翅膀飞回黑水中,伺机待发。
翎飞回墙壁,脚下墙壁也快失去称重力,摇摇欲坠。
“翎哥哥,你有没有受伤?”柠莜骑着变小的鲲鹏落在翎肩上,她关切地望着刚才金光穿过翎脸颊的位置。
“并无大碍。”翎向她投出笑意,他的脸感受到柠莜小手抚摸的凉意,被金光刮过的灼热感也当让无存。
“唉,墙要倒了。”月露泱泱地甩出几道残鸿,提醒他们。
翎提起月露向后面的墙壁退去,他们站立的墙壁轰然倒下。他们刚落脚的墙壁又被虫群盯上。
“只有想办法除掉那只金色虫子,它们才会停止吧。”柠莜抚摸着鲲鹏颈背上的羽毛,鲲鹏发出愉悦的声音。
“可是怎么才能除掉它呢?”月露指着远处河水中浮动的金光。
“看来只能再试一次了。”翎环顾四周,他们脚下是最后一块环形墙壁,显然水塘就是迷宫中心,要想离开迷宫,水塘中金色虫子必然是关键。
“你刚才差点受伤了。”柠莜担忧地话语在翎耳边吹起一阵微弱的风。
“如果不冒险再试一次,我们早晚会被虫子吞食的。”水塘中金色虫子在黑色中夺目闪耀,翎发觉黑色虫子并没有靠近水塘的意思,思量它们是害怕金色虫子,这也给了他再试一次的灵感。
“保护好她。”翎叮嘱肩上鲲鹏,鲲鹏举翼拖着柠莜飞起。翎已跃入空中,砸向黑水中。黑水沉重,溅起一点水花。月露和柠莜被翎的举动震惊,惊呼,呼喊声被虫群啃食墙壁的沙沙声淹没。
翎没入水中,玄冥衣自发浮出一团气泡替他隔开黑水。水塘不是很深只没过翎的腰部,他脚下坚实的触感像青石。黑色虫子发觉翎,却在黑水边止步,不敢入水。
金色虫子被翎突然闯进惹恼,画出一道金光从水中扑向翎,急速的光亮撞在玄冥衣升起的水泡上溅起几滴水珠。金色虫子被弹回,它煽动翅膀加速身形如蜂鸟振翼的翁鸣再一次撞在气泡上,一次又一次。
翎双眼紧盯金光,张开手臂两手中握着玄冥色水球,他调试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回复平静,静静地望着闪烁的金光,金光在他眼中越变越慢,他似乎能看到金光中虫子的影子。猛然他双手伸进水中成合拢状,金色虫子被包裹在水球中。
金色虫子没想到有人能抓住它,它在水球中快速撞击,拉伸的水泡抵消它的攻击,折腾许久,它终于停下,盯着抓住它的翎。
翎将水球捧在眼前,凝望水球中金色虫子,细看它比黑色虫子个头小许多,身上几道金色缠纹覆盖在它黑色的背上。“如果你想让我放你出来,就让你的同伴们离开。”虫子身上的金色缠纹使翎相信它就是迷宫的关键。
金色虫子似乎能听懂翎的声音,嘶嘶地发出几声,黑水外虫群四散钻进松软土壤中。地上露出几块残留齿痕的岩石。
虫群退散,翎唇间吹响哨声呼唤鲲鹏带月露和柠莜过来。眨眼工夫鲲鹏就将月露和柠莜带到翎面前,翎晃了晃手中水球里的金色虫子,虫子在水球中发出呜咽声音,像是在求饶。
“它说如果你放了它,它就让我们离开迷宫。”柠莜骑着变小的鲲鹏飞在翎手边,盯着水球中金色虫子,水球中金色虫子眨巴着小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柠莜。
“你能听懂它说什么?”翎对柠莜能听懂金色虫子的话语而吃惊。
“莜莜可是古灵,当然能懂它们说什么。”月露对翎露出不满,因为柠莜以前都会立在她肩头,现在却被翎的鲲鹏勾引走了。
“原来如此。”翎捏碎水球,金色虫子停在柠莜眼前,发出嘶嘶声片刻后飞进迷宫中。
“小石头说这水塘下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只要按下,就会打开迷宫的出口。”柠莜骑着鲲鹏在两人中间打转,她脸上洋溢着喜悦。
“小石头?”柠莜的话让月露一头雾水。
“就是刚才的那个金色虫子啊,它说他是墨派养来看守迷宫的。”柠莜连忙解释。
翎在两人说话空当已摸入水中,寻摸许久,终于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头,用力按压下去,机括碰撞的声音,脚下水面摇晃旋转,一块人工雕磨的石台从水中生气。水从石台两侧落下,露出石台全貌,一块通体黑色的石头,石台上雕琢着浅浅的凤凰图案,凸起的石头就在石台中央。
石台向头顶升去,月露和柠莜踏上石台,柱形石台一直延伸,知道一处有台阶的墙壁才停下。三人踏上台阶,石台轰隆下缩,清晰的入水声从脚下深邃中传来,一道模糊的金光再次停在石台上。
三人沿着台阶前行,台阶绕着一枝柱子盘旋而上,长着苔藓的石阶渐渐光滑明亮铺上一抹摇曳的火光。台阶尽头,三人又回到他们当初掉下去的地方,墨派三重殿,大殿内空无一人。
“快看。”月露指着殿中央一块龟裂的地板惊呼,她依稀记得那是她们掉下去之前苏以沫站立的地方。
“沫姐姐出事了么?”柠莜声音中夹杂着忧伤。
翎扫了一眼大殿,神识中寻到一丝先前留在苏以沫身上的鱼鳞,绷紧的神色稍微放松下来,却又探寻到不安分的气息,“她暂时没事,不过她需要帮忙。鲲鹏。”
鲲鹏在翎的喝声中快速变大,将月露叼回背上,翎跃上鸟背,指着一处方向,鲲鹏展翅疾风迅捷,撕开大殿墙壁,笔直向苏以沫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