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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金刀引恨

李爷沉默不语,若然二人供词不假,当时确有人入天波府偷了东西嫁祸予他。但整个南山,除他一家,并无人烟,何来……猛然想起那只小兔子,受了伤的肥大灰兔,在伤口处似乎藏有……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暗下恨恨抓狂,他似乎明白了,那东西肯定就是他们口中说的什么兵力部署图,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呢,若然将东西取出来瞧个清楚,眼下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包公忽问:“听了杨将军的叙述,嫌犯你怎么说?”李爷原本对展昭、杨宗保等人存着几分偏见,恨他们冤枉自己,但现在听了事情的始末,只怕自己也被贼人算计在内了,执手便道:“大人,我是冤枉的,请你明查?”

“冤枉?”

展昭和杨宗保不大相信,对视一眼,不相信自己会捉错了人。就听杨宗保冷声笑说:“阁下,你在喊冤吗?可是你脚上的伤如何解释?”他更加坚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李爷忽然装傻:“伤,什么伤?又是哪里来的伤,我却怎么不知道?”

连公孙策也看不下去了,这小子真能混赖,和展昭对视一眼,展昭了然,跟杨宗保分左右而上,制住李爷就卷起他右脚的裤管,要他当场现出原形。

谁知他脚上一处伤痕也是没有,所有人不由得怔住了,他二人打死也不信,捕兽器上还残留着人的血迹,并且捉住李金龙的时候,他脚上明明带着血伤,正是捕兽器留下的齿痕,也是凭借这点断定他的窃贼身份。

然而眼下,这小子的脚干净得紧。

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把伤给治好了呢?

包公问他二人:“找到证据了吗?”不过不用问,光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了。

他二人不信邪,明明看见李爷受了脚伤的,而且伤口昨晚还在,怎么一夜之息就全好了呢?念头转了无数次,这小子身上定然藏有古怪,一个正常人决不致如厮,想起了这厮会妖术,既然伤口不在右脚,又见裤管上的血迹尚存,那么,二人的目光均向他的左脚瞧去。

定是这厮使用邪术把右脚的伤口转移到左脚去了。

李爷心下一阵紧张,赶紧地向后退了两步:“你……你们想干什么?”展昭道:“我们要看看你的左脚。”

“不,不行!”

杨宗保逼近他道:“为什么不行?”李爷不知该怎么回答,死也不肯给他们看。

他如此激动,反教引起了所有人的疑心,都相信自己所想的那样。然而,真相只有一个,拉扯间,李爷衣服一松,一件金属物件自他怀中掉了下去。忽听杨宗保微“咦”了一声:“那是什么?”当即捡了起来,心想:“该不会是罪证吧?”李爷看见师父送自己的小金刀掉了被杨宗保捡起,极是着恼,就使力推开了展昭。

展昭茫茫然一怔,身子像被一股沛然之力袭击,不由自主倒退了三步,不及讶异,但听李爷怒吼:“东西还我?”

包公坐镇中堂,眼见堂下三人这等闹腾,浑无法纪,当他开封府是什么所在,菜市场吗?闹糟糟的如此乱来,手中惊堂木一起,正要拍下,忽听风声一起,堂后闪出一人,健步如飞趋至三人中间,夺过杨宗保手中的金刀,按定了李爷问:“小兄弟,这件物什你是从哪里得来?”

李爷扭头,却见按住自己肩头这人,年纪六旬上下,须发添白,一身武人打扮,面若寒铁,圆睁的眸子精光流盈,却一点也不显老,颇有一股领袖的气息,便哼了一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来人有几分难言之瘾。

这时,杨宗保上前,对那老者拜礼唤声:“父帅!”李爷这时才知眼前出现的老者,竟是鼎鼎大名的杨家军统帅杨延昭杨六郎杨老英雄。

他自幼虽说身处深山,也与世隔绝,但师父是个很健谈的人,每每谈古论今之时,都要把历朝历代的名将说上一说,其中当然也包括今朝将帅在内了。杨家将的英雄事迹早已被说书的传遍天下,其正气凛然的爱国精神也早深深地烙入了人心。

对他来说,也算耳熟能详的了。今天乍见杨家元帅,心中暗慕许久,不由又对他暗暗打量了一番,想道:“我到底该不该将这把小金刀的来历对杨元帅如实说了呢?”

一念辗转,又觉不对,外面传言不是说杨六郎遇刺身负重伤的吗?什么时候好的?想到师父昨晚的声声交代,最后又把这念头给放弃了。杨六郎无奈,此人的固执,他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识,要逼其吐露实情,当真比登天还难。

正悱恻间,就闻碎步踏祥,帘幔少掀,一人笑声迎出:“延昭兄,你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地还是这个急脾气?”杨六郎闻听,不觉面上一烫,对那人躬身问安:“八王爷,我……这人老了肝火就旺。”

这时,包公也从座上走将下来朝礼:“八王爷千岁,不知千岁爷驾临,包拯有欠远迎,请王爷降罪?”下列一班衙差,及展昭、杨宗保等一一跪接,独那李爷不拜。

此人正是八贤王赵德芳,兵力部署图就是由他和杨六郎共同掌管,一个半把钥匙,二者合一才能打开机关取出图稿。契丹国的野心,早如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了。

为了粉碎蛮夷的阴谋,也知兵力图是关键之物,于是乎三个老儿商议合力上演了一出盗窃“兵力部署图”的戏码,却瞒过了展昭和杨宗保等人。

窃盗之事真实,确是那辽国奸细所为,算不准的是真窃贼跑了,李金龙这个傻大帽却摊上了这件离谱的事。堂审的时候,杨六郎和赵德芳藏身后堂,于公堂上的对答,他二人自是听得非常清楚,此人虽有几分傲慢,但他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要不是三人公然吵闹,看见了李爷身上所掉下来的金刀,杨六郎也不会急着跑出来了,这时才向包公陪罪,请责罚他滋扰公堂之过。

包公微微一笑,理解他的这种心情,客套了几句,并不真罚。

赵德芳脚力比六郎慢,迟来了一步,此刻人人见礼,独李爷不遵,贤王雅量极好,肚里能撑船,哈哈笑声中摆手道了一声平身,目光却落在李金龙身上,观此人眉清目秀,气宇不凡,不知怎地,心中好生生的一片欢喜,只觉得他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暗道:“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有一种想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好疼惜的感觉。

贤王虎躯微微一震,诧异填心,这是怎么啦,他这是怎么啦,是老了么,怎么会对一个年轻人生出异常的好感,不过说真的,这种感觉很亲切,很舒服,如同三月里的春风沐浴着大地,身心没有一点不和谐,真的想就此醉去。

殊不知,贤王在打量李爷的同时,李爷也在偷偷地端详着他,见这人紫袍金冠,面貌威猛,天生的一脸贵气王者相,颏下三络黑须飘然,宛若画中神仙,看形容似乎比杨六郎尚要小上十几岁,不知是富贵安逸之故,还是不曾历经人世间的沧桑变化沾不到一点一滴的红尘俗气。

一见到贤王,李爷也有同样的心情,好想与眼前这人亲近。他这是怎么啦,病了么?师父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却也没有这种感觉。

不不,错觉,一定是错觉,他不会对一个陌生人生出这么多的好感。

但听一个声音冷冷在说:“父王,这么精致的小刀定然是那厮偷盗得来,大家可别忘了他是个贼头。”果然是一言点醒梦中人,堂上之人个个幡然醒悟。

李爷抬头,不知堂上何时竟立着一名少女,依在贤王一旁,手中把玩着那柄小金刀,柳叶眉,细柳之姿,一套粉衫合身,极显傲娇之贵,不是那郡主赵梦婷是谁?

“你,你……怎么又是你啊,刀子还我!”

郡主赵梦婷嘻嘻闪过一旁,却是不给他,讽嘲他道:“你你你……你是结巴吗?你说刀子是你的,这上面可有写你大名‘木宗源’三字?”

“这……”李爷面上一热,平时都是自己用话把人噎死,今天小郡主的一番说词,居然找不到任何话来回驳她,丢人,实在太丢人了。

为什么一遇到她,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天啊,老天爷,不要再耍他了,赶紧地让刁蛮小郡主在他眼前消失吧,不然……不然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估计不到。

贤王抽回心神,微微笑问:“小兄弟,这把金刀乃杨老令公遗物,怎么会在你手上呢,请你如实招来?”

“什么,它……是……是杨……”李爷虎躯颤退了一步,师父将东西交给他时也没说个清楚,只提了一句是他父亲的传家之宝。

那郡主赵梦婷抚掌大笑说:“父王,这小子奸猾的紧,要是不给他些厉害瞧瞧,他是不会老实的。”贤王则问:“该给他些什么厉害呢?”郡主抚掌又笑:“父王,你傻啊,这里乃包大人的地盘,只消他动上大刑,还怕这小子不招吗?”包公错愕不以为然:“动……动大刑?”

“不错!”郡主笑道,“这小子就是欠打,板子一下,谅他也不敢不说实话。”

包公凝眉不解:“郡主,真的要打吗?”

郡主嫌烦,把个玉足一顿,当场恼将起来:“哎哟,我说包大人,你真是够啰嗦的,快下令吧!”

包公问案,向来厌憎动用大刑屈打成招那一套做法,古往今来有多少冤狱之案也是这样形成的,他可不想步前人后尘惹人闲话,若非穷凶极恶之徒,他也决不会乱用大刑。

展昭和四壮士早已看李金龙不顺眼,难得这刁蛮的郡主出来搅局,又见包公这等顾虑,怕错过整治李爷的时机,他和四壮士眉目传消息,开始分工合作,推大人坐回中堂的推大人,取令牌的取令牌,握着包公的手就是往下一抛。

铮声掷地,打令已出。

杨六郎见之惊变,正要阻止他们,却被儿子杨宗保阻过一旁:“爹,莫急,咱们先行看好戏吧!”他也是怒了,看来李金龙实在不怎么讨人欢喜,这才刚下山,自由没有,已和开封府众将结下了梁子。

六郎无奈,把目光望向贤王,看他定主意,八贤王也是无可奈何,郡主要做的事他怎么阻止得了?要怪只能怪自小将她宠坏了!

四壮士摆开阵仗,按金龙在地,回头问向郡主:“打多少板子?”郡主支腮想了想,沉吟说笑:“先来个点心,二十板好啦。”

点心?当他李金龙什么人啊,是菜么,任人宰割,正要反抗,瞥见八贤王气定神闲拈须微笑,不禁有些厌憎权贵,都说子不教,父之过,郡主如此无理取闹,身为她的父亲,大宋亲王,竟也罔顾法纪,纵容爱女行凶,好,心中一动,立即有了主意。

包公的视线被展昭挡住,他闷着气,想要起来结束这场闹剧,好歹他也是开封府的主人,岂能任由几个小辈乱来。把朝廷体制当作儿戏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奈何他怎么争也是立不起身子,这才知是被展昭点了穴。

眉头愁起,展昭当作不见,继续观戏。包公一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听得板子打落股部,声声拍响,贤王眉头忽皱,觉得不对,皮肉绷紧,像有人在打自己的屁股似的,瞧了李爷一眼,见他嘴角在偷乐,心中已然透明:“准是他弄的鬼?听婷儿说这厮会妖术,我得提防着点。”又一下打实屁股,寒意钻心,他心头一震,眉目紧紧锁住,没有呻唤出声,只是不明白这小子使了什么手段,板子明明落在他身,却痛在己股。

转眼间又打了七八下,李爷始终没有吭出一声,反而欢喜着起哄:“群猪,他们没吃饭吗,力气再大一点呗。”

郡主大怒,叱喝骂去:“我是郡主,不是群猪。”

“我知道啊,听他们都这么叫你的,群猪!”

公孙策悠悠嘀咕了一句,百思不得骑姐:“这猪也分美丑的吗?俊猪……”自觉失言,赶紧的捂住嘴巴。

郡主更是生气,夺过王朝手中的衙杖,照李金龙的屁股霹雳哗啦狠狠就是一轮猛揍。谁知她越是用力,李爷越笑得开心,还大声鼓掌喊起加油来,“群猪,你今天没吃饭吗?快点快点,再用力一点,对,对,就是要这么用力,爽啊,哈哈哈!”贤王眉头苦的连连直皱,实在忍受不了了,赶紧的喊女儿住手。

贤王忽然喊停,郡主不知是怎么回事,扭头见老父汗水湿了满脸,又隐着种种酸苦,便问:“爹,你这是怎么啦?”再见他身子直不起腰来,急扔了衙杖,提步奔去搀他。

八贤王苦着脸在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我的屁股一阵阵的不舒服,就像被人痛打一般。”郡主听得这话,向老父身后望去,见父亲一只手捂住屁股,不禁呆了片刻,似乎有点明白了,回过头去冲李金龙就是一阵雷怒:“你说,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咬着狰狞的薄唇,说的甚为笃定与气忿。

李爷心中直乐呵,嘴上却在大呼:“冤枉啊,我的‘群猪’大人,这饭可以乱吃,但血千万不能乱喷呀,你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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