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满怀心事地回到家中,思来想后,她还是决定把钱拿给莫柏。
她知道自己可能是唯一能够帮助莫柏的人了,如果她不出手,他可能真的会被那些追债的人给害了去。
一想起那日在城西市集上看到的场景,她的心便不由的紧了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一回到家就立刻进了房间。
把门关的好好的,开始翻箱倒柜,连床脚也不放过。
她把平常存的钱都给拿了出来,加上之前荷包里的私房钱,零零散散地给莫柏凑上要还债的钱。
六百两真不是一笔小数目,欢儿几乎刮干净了身上的油水。
又犹豫片刻后拿出了一些首饰,这才凑上几百两之多。
她还是于心不忍,又偷偷地多放了一些银子,最后能交到莫柏手上的,除了要还赌债的六百两以外,还剩了一些。
是欢儿希望他能够改过自新,不要再赌博,可以拿这些钱去做点小生意,这样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饱饭都吃不上一口,凄惨得不行。
欢儿打了一个包袱,将六百两全放在里面,又像上次那样,想要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许府。
但是这次有些不太一样,傅雅晴一个房里的丫鬟因为犯了些事,被傅雅晴罚着在外面不准回房间,她正坐在地上犯困呢,却猛地看见二少奶奶拿着一只鼓囊囊的包袱,神色有异地出现在府门口。
她正想要起身行礼时,却发现这位少奶奶偷偷摸摸悄无声息地出了府门,渐渐消失在黑夜里。
小丫头多留了一个心眼,拧了拧眉,偷偷摸摸地跟在了欢儿的身后。
欢儿来到上次和莫柏见面的那间破旧古朴的小木屋里,那是莫柏临时居住的地方。
他赌掉了自己的房契地契,所以只能住在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
他心有不甘,打定了主意拿到钱之后,一定要再去赌坊,把那些钱全部变本加厉的拿回来。
他正在屋中暗自思筹,木门被‘叩叩’轻轻敲响两下,他立刻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十分殷切地去打开门,嘴上亲热地叫道:
“欢儿,你来了!”
欢儿手上拿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冲他点点头。
而莫柏一看到那包袱,就移不开眼神了,全副身心的注意力都搁在了那只毫不起眼的包袱上,直直立在门口半晌,才猛地恍然大悟,急忙让开身子。
“进来吧,欢儿。”
莫柏跌跌撞撞地要给欢儿倒水,行动中透着一股子讨好和热切。
欢儿看着莫柏的动作摇摇头,说不用了,然后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桌上,莫柏当即要伸手来拿,她却表情严肃地制止住他。
莫柏纳闷地看着她。
怎么了?难道不是拿来给他的钱吗?
欢儿难得严肃地板着一张俏脸,丝毫不留情面地把话挑了个明白。
她一边拿手按在那鼓囊囊的,价值百俩的包袱上,一边说道:
“莫柏,我希望你明白,我给你钱,不是希望你再去赌博。我希望你还玩赌债后,可以拿剩下的钱做些小生意,不要再糊涂下去了。”
莫柏满心满眼都是那些鼓鼓囊囊的银子,其他的话哪里听得下去,不过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他看着欢儿一脸严肃的表情,他知道如果不表态是拿不到这些银子的,于是急忙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
“欢儿,你放心,等还了债,我就绝对不赌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却在心底暗暗地这样说。
谁都知道,一但上了赌桌,那就是非死不能下来的了。
他的房契、地契都在那赌桌上等着他,而他现在又重新有了筹码,能够在赌桌上战个痛快。
想到这儿,他的眼神都亮了好几份,像是濒死之人突然活过来的那种眼神。
让欢儿皱起了眉,心里有些不适,她尽力忽略了这份不适,把包袱往前推了推,将这笔巨款交给了莫柏。
莫柏可不傻,他要了六百两,可其实他只欠了四百两的债,之所以说欠了六百两,就是怕欢儿不给他可以东山再起的钱。
于是就将她骗了一骗,只是他没有想到,欢儿心里不忍,还是给他在六百两以外加了些许银两,希望他能够金盆洗手,以后好好生活。
莫柏拿到包袱,欣喜若狂地立刻打开了包袱皮,里面的银票和碎银几乎刺痛了他的眼,他差点就要欢呼起来了。
他激动地拿起银子在鼻子底下嗅来嗅去,高兴地看着欢儿,大声说道:
“欢儿,你放心,这六百两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欢儿微微蹙起了眉,叹了一口气。
“还不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赌。”
莫柏又向她保证了几遍。
当然,这保证就像路上的落叶一样,风一吹就跑了,压根做不得数的。
但欢儿还是因为他的保证稍稍舒了心。看着这个此时像骨架般羸弱的男子,摇摇头,虽然心有不忍和同情,但是她能做的也只能止于此了。
莫柏送走了欢儿,急忙又将门从里面锁的死死的,狂笑着扑到桌子上,一遍又一遍数着那些银子。
六百两!六百两!
他翻来倒去数了好几遍,发现只有得多没有得少。
他心里的喜悦和要东山再起的勃勃雄心燃的更加旺了,殊不知,他这幅惊喜若狂的模样,完完全全地看在了另一个人的眼里。
一路跟着欢儿的小丫头正悄悄地伏在窗台边,那破了的窗纸正好方便了她的偷窥。
她从从破了的窗纸中将莫柏的神情和桌上的那些银两看得一清二楚,也将欢儿和莫柏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她暗暗在心里记住了一些,最后看了一眼正把银子抱在怀里享受着的莫柏,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窗台,悄无声息地和欢儿岔开道路,回到许府去了。
欢儿还不知道这一切事都被一个丫头看了去,回到许府后装作没事人似的。
心里还以为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还稍稍放了些心。
而就在此时,那跟了欢儿一路的小丫鬟已经忙不迭地赶往了傅雅晴那儿,将自己看到的和记下来的几句话,分毫不差地学给傅雅晴听。
盼望着这件事能给她立上一功,能让她免了责罚,让她能够将功赎罪。
傅雅晴坐在梳妆台前,正给自己试着一盒胭脂,听了那丫头的话,狐疑地一挑细眉,语气中半信半疑。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丫头急忙上前一步,生怕傅雅晴不相信自己。
“奴婢全部看在了眼里,绝无半点谎言。”
傅雅晴拧眉,脸色不甚好看,一张脸黑沉的要滴出水来。
让她房里的丫头纷纷吓得全都摈住了声息,生怕一个出气都要惹怒了这位姑奶奶。
可傅雅晴却突然‘嗤’的一声,脸色转好,得意地笑了出来。
让人很是莫名其妙。
她轻松地将最后一笔胭脂点在唇上,慢悠悠地用尖利的语调说道:
“六百两,好,很好。”
那丫头还不明白傅雅晴的意思,懵懵懂懂地站在原地。
傅雅晴眼眸流转间满是算计,冲着这丫头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她顺从地凑近了耳朵,傅雅晴低声地在她耳朵边吩咐了好些事,让她好生准备,身为丫鬟哪有不从主子的道理。
她一面听一面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听从傅雅晴的话下去做准备了。
傅雅晴的心情愈发愉悦,哼着小曲儿看着镜中的自己。
因为心情好,觉得脸模样都比寻常时候要美上几分。
她咿咿呀呀哼了一段曲子,对着镜中微微一笑,刚才听到那小丫头的禀报她就心中一动,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要借力打力,在关键的时候给这齐欢儿致命一击,把这该死的齐欢儿给一举扳倒。
没了齐欢儿,她们的香料坊子可不就能独占一头了么?
要是赢了许言儒,那许家的产业,不就离她更近了吗?
她想到能把那齐欢儿给扳倒,心里更是轻松舒畅,因为这个,先前对许言清的忿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抿唇冷冷一笑。
“齐欢儿啊齐欢儿。是你自个露出来的漏洞,可怪不了我。”
许言儒每天在香料坊忙完后,第一时间就是回府去见欢儿。
可谓是把欢儿给放在了心尖上,时时刻刻挂念着。
今天,他也一样,从坊子里忙完后,特意去了家糕点铺子,买了几样欢儿平常爱吃的点心,这才回到府中去寻欢儿。
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这句话,放在他身上还真是十分妥贴,况且还没有一日呢,他就思念的不得了了。
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欢儿那张惹人疼爱的脸,怀里抱着她,他的心才能平复下来。
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看见欢儿正盯着某处发着呆。
连许言儒进了屋子也并未察觉。
她手边还放着一只竹篮,里面是未纳的鞋底,她满脸心不在焉的,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看自己心爱的人怎么看都是可亲可爱的,许言儒将糕点放在桌上,饶有兴趣地坐到她对面,故意‘哈’地一声,把欢儿吓回了神。
欢儿被吓了一跳,嗔怪地看他一眼。
“真是的,干嘛啊。”
许言儒宠溺地捏了捏心爱小娘子的鼻尖,笑着说:
“在想什么呢?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欢儿嘟起嘴狡辩:
“没有,没什么事。”
她心里有些在意莫柏的那档子事,她总觉得莫柏不可能安分下来,生怕他还会再去赌。但是她又不能告诉许言儒,怕许言儒瞎想八想的,心里不舒服。
“真没什么事?”
许言儒又问,他看得出欢儿的神色不对,指定是有什么事。
欢儿噎了一下,只专心盯着桌上的竹篮子看,不肯迎上他的眼睛,假装很专心地盯着竹篮里的鞋底看,嘴上仍然道:
“真的没什么事。”
欢儿一直坚持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眼神还躲躲闪闪的,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的,但是她不肯说,许言儒也舍不得逼问她,只好叹了一口气,将包着点心的纸包往她面前递了递,温柔道:
“好了,没什么就没什么。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点心,是你平常爱吃的。”
欢儿点点头,笑着看他一眼:
“夫君对欢儿真好。”
许言儒被齐欢儿这温柔似水的一眼看得心里一暖,恨不得将齐欢儿立刻抱在怀里好好地爱怜一番。
欢儿也看出自家夫君眼里的那些企图,不免红了脸,耳根发烫,娇羞地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而许言儒被她这么一瞪,简直是失去了所有的防备,一个忍不住,上前亲在了欢儿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