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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苛政如虎

唐国公府名义上只是一座私宅,但是唐清秉政多年,党羽遍布各部,如今的帝国行政中枢已经不再是皇宫议政殿了,唐府的幕僚在唐府制定一项项的政策,公文递进议政殿,坐在议政殿中的傀儡再把这些政策颁布下去施行,如今也只有被愚弄的百姓们才会觉得依然是皇帝吕执在执掌这个帝国。

虽然今天唐清去了别处,但是唐府幕僚们可没有闲着,唐府侧门打开,一个仆人打扮的小厮出来,袖子笼着手埋头紧走,到了皇宫宫门前也不停步,也不见宫卫阻拦,直接进了宫门,一路小跑,进了议政殿。

以往的议政殿总是皇宫中最吵闹的地方,平常中元殿散了朝会之后宰相、各部尚书、侍郎都会集中在这里讨论国事,基本每一条政策都会是十几个白胡子黑胡子长胡子短胡子吵的吹鼻子瞪眼之后确定下来,由中书舍人递送皇帝用印之后回到这里,行文抄送有司,算是一条政策出炉。但是如今,清冷的大殿里只有一个小太监,一手撑着下巴打瞌睡,一手捏着一块雕龙玉玺啪啪啪的给一沓公文用印。

唐府仆人走到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封黄皮纸袋,打开抽出一张公文来,小太监也不看上面的几行字写的是什么,啪的一声红色的印泥就拓了上去放在一边,那里已经有了一沓类似的纸。

唐府仆人放下了纸张之后就离开了,啪啪声响继续回荡的大殿里。

不多时又有两个小太监进来了,直接抄起桌上用过印的公文,一人一摞出去了,分拣之后,这些公文将送到各个衙门的职守手上。

其中的一份就送到了洛城府令的手上,新年各个衙门都在放假,只留下一两个人职守接收公文处理紧急事件,洛城府令本来在酒楼宴请,衙门职守喘着气送来这份公文让这位长髯及膝的府令脸色不爽了起来,扫了一眼公文便递回给职守,并吩咐道:“用印抄送司城衙门,城门令,破绥军统领,召集各街弄里正,告众周知。”

职守领命去了,同席的旁人见洛城府令面有不虞,便询问详情,府令喝干杯中美酒,冷哼两声道:“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老夫迟早挂冠而去,诸位还是早早回府,关好大门吧。”

傍晚的时候,王德海和妻子二人坐在马车里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梅花弄,王守毅已经先头乘着马车拉了最后一车家当离开了,夫妻二人刚离开街口,梅花弄的里正和两个衙役神色匆匆的跑进梅花弄在街口贴了张昭示,附近的人都围上来看起来,只见昭示上写着:

奉上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禁中有中元殿为国之象,大洛立而三百年余,皇恩天下而不置草木,年久矣失修,坍圮多处垂垂危矣,有失国章,上天竟降雷火以警。上以天下计,民年十以上,至六十,出赋钱,人百铜为一算,为重修宫殿而彰国威。

下面盖着皇帝行玺的印鉴,边上是斜着印的宰相印,洛城府令印。

梅花弄多有不识字的人,不过自然有识字的人会读完后将给他们听。

“上面说,狗皇帝要收赋钱修宫殿,十岁以上,六十岁往下,每人一百个铜币。”

人群大哗,一百个铜币顶得上梅花弄的人一个月的花费了。

“狗皇帝盖的是册封大臣的行玺,宰相印是斜的,唐相反对了狗皇帝但是没成。”

“逼吧逼吧,迟早有一天提把菜刀去砍了他。”

梅花弄的居民还不算是最为穷困的人,大家只是聚在一起大骂吕执一番,各自商量着要逃出洛城去寻个生路。

大洛天下行走必须有居所官衙开具的文书,逃出城去自然拿不到文书,除非进山当个野人,否则遇到扼守各处道路的巡查官兵只能被贬作奴隶,即使侥幸躲开了多如牛毛的关卡,没有文书,在任何地方都是无法安家的,这也是洛城百姓明明已经背负了十年的赋税的压榨,生活过的一天比一天困苦,但是鲜有人逃出城去的原因。

梅花弄的人好歹还有自己的房屋小院,多年来积攒的余财让他们还有一点希望支撑着渡过这个寒冬,一百铜币的复算虽然伤筋动骨,但不致命,但是对另一群人——城东码头的苦力来说,这无疑是粉碎了他们活下去的所有希望,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每天幸苦劳作只能保证他们当天吃饱,然后晚上在身上裹几层麻袋,祈祷自己不会被冻死。

以往城里的各种赋税都不会收到这里,因为这里既收不到钱,又会让来收税的人有生命危险。但是今天这样的昭示就贴在了这里,还有热心的人告诉你上面写了什么。

这些人在城里起的最早睡的最晚。天没有亮,水门开启,他们就要去码头抢活,去的晚了轻松的活就被抢完了,剩下的苦活也不见得报酬能多一点,即使夜深时分,码头这里的物资也是流转不断,水门直到午夜才会关上。

这些人干着城里最苦最累的活。码头道路拥挤,车马行走艰难,最快的方式就是这些苦力的肩,从成袋的粮食,到粗壮的原木,甚至是沉重的石材。

这些人承受着城里其他人的歧视。常年的穷困让他们永远都是穿着捡来的破衣烂衫,常年的不经梳洗让他们面目狰狞浑身恶臭。

这些人在这座城市只是想要活下去。他们多是外地遭了灾,逃难来寻求生路的,身体强壮的人活了下来,老弱妇幼早已不知所踪。

这些对于这座城市没有丝毫的归属感。他们来到这里没有见到以往听说的富足优渥,只有日复一日的精疲力竭。

这些人常年劳苦,活下来的无一不是身强体壮的汉子。

这些人最喜欢用拳头来给自己博一条路出来。

这些人很明白,自己活不下去不如让周围的人都活不下去。

这些人多达上千。

这些人的心里早有一只猛虎,只是一直都没有人告诉他们这只老虎也能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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