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渐渐止息,仙光弥漫下,连绵如海的宫阙仿佛未曾遭受数千年时光的侵蚀,一切好似焕然崭新,不可思议。
“这也太假了吧……”
山猪微张着大嘴,保存得如此完好,完全没有劫地残余的模样,当初又怎么会直接覆灭。
地鼠目光同样惊疑不定,虹色膜光下,一切无法感应,只有道,“幻象又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我们只有进去,才能看见真面目。”
姜楚举目四望,较之地鼠,眼中更显惑色,眼前的场景有点熟悉,貌似在之前迷境里看到的出入不大,但是明显缺少了某种重要的东西,生气全无,像是一座死宫。
“不是幻象,那些全是真的……”真言像是给姜楚解惑一般,但它的语气却有些懵懂,变得像是在慕家初次出现时那幅模样了。
然在此时,分属四大势力的四位头领纷纷踏空上前,冷厉的目光环视一周后,最前的那名头领喝道,“暗中潜藏的各位道友,该出来了吧!”
音波如涟漪般荡过,清晰至极。
但几息过后,一切无动,不曾有任何变化,虚空寂静。
“不出来是吧!”
有位披着暗血色斗篷头顶红缨银盔的头领沉声道,同时缓缓抬起了他覆有浅色白铠的手甲右臂,看不见的面容却可让人察觉可怕的冰冷,下一瞬,他的手掌突然紧握,一侧的虚空,有如布匹般被人扯荡,顿时跌落大片的人影,空中再染血色,现形者无不鲜血淋淋,气息沉靡,遭受了重创。
姜楚不免紧目,悄悄捏起了拳头。
另外三位头领不语,眼中摄人的寒光环视,虚空都好似隐隐发颤,凝滞的气氛有如冻结般可怕。
被迫现形的那批人更是在虚空发颤,摇摇欲坠。他们受到了最直接的威慑,本就惨白的面色更为恐慌。
迫于形势,平静的虚空终起波澜,稀稀疏疏的动荡开始接连不断的浮现,少量少片的人影开始凭空出现,他们大多三五成群,有着道行颇深的高手坐镇,即便如此,无人乐观,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斗得过四大宗门势力,哪怕仅仅是他们的头领。
“我们也出去吧。”地鼠轻轻说道,随后缓缓掏出了之前被他收起的那柄黑尺,接着准备撤去周身的清辉。
“为什么啊,我们又不怕他们。”山猪顿时不解,先不说他们可以不被发现,再说此地状况如此明了,一旦现身必定被四大宗门势力利用,成为他们前行的铺路砖石,他不想吃这个暗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很多东西都是先到先得,占据先机并非无用。”地鼠道。
山猪皱起了浓眉,几番思虑后点头道,“好吧,下方天机蒙昧,也算是对我们有利,若时你我二人合力,也能够和那些个头领一争长短。”说完,目光有意无意投向了一旁脸色沉沉的姜楚,这小子一路的表现并非常人,就是不知道他的真言术火候怎样,能发挥多大能耐。
三人现身,漆黑的暗空有如雨打池塘般不断冒出波动的涟漪,稀疏且大片的人影接连出现,他们迫于压力,不得不现形,姜楚他们三人虽有异形,但也不足为奇,夹在众中,少被人关注。
待得波动暂息,先前出过手的那名血色斗篷的头领再次走出,捏拳直轰,速影如幻,每轰一处,便有喋血飞溅,虚空跌落出横陈的血衣人影,生机全无,竟是直接被轰杀。
那名头领再次抬目,虚空顿起剧烈动荡,不知多少暗中隐藏的人争先恐后的现身,稍怕迟慢一步便被轰杀。
深黑的目光从一干散乱的众人身上扫过,那名头领再次凌空数指点向某些不知处的虚空,虽未见血,但骨碎尸沉的弱音依旧传入了众人的耳中,令得后者不敢妄动,无不脸色变化,颤颤巍巍。
片刻之后,那名头领终于停手,此间不知点出了多少厉指,结束了多少人命,哪怕后来有人及时跳出也被就地格杀,当场丧命,当他满意之后,大手再次一招,四杆招扬的龙纹大旗从天而降,圈过人群,直指下方的遗宫。
在大旗即将覆过姜楚之时,地鼠手中黑尺猛捏,尺上所有纹络顿时不见,变得漆黑通透,如同墨晶,大旗远去,黑尺悄悄恢复寻常,露出了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显眼纹络。
这些变化姜楚好像没有注意,他的心神先是被头领的残忍手段给震住,现又被那几杆大旗吸引,因为那正是之前见到过的殿器,应该是属于大雀龙朝的那方宗门势力。
随着大旗沉入,被四方旗杆圈入的虚空竟然有星点闪亮,似是一方天宇,将要覆在下方无边的隔虹上。
星光闪灭,那方天宇顿时暗做一团极邃的漆黑,一股惊天动地的吸力爆发出来,下方顿颤,原本覆在遗宫之上有如天盖的隔膜顿时有被掀飞之势,无不惊人!
同时在另一名头领手中,一抹极光再次射出,幻出万千光华,照耀之下,下方之地完全稳固,不乱丝毫。
再者鹤嘴仙壶飞出,壶口倾倒缕缕仙光,融入下方隔膜,加剧了溃散。
最后,随着一声沉闷且的锵音,火纹大鼎出现,如同天盖一般覆下,将遗宫之上的隔绝之物全部收走,秋毫不剩。
此地变得朗空万里,疑云不再。
“镇殿之器,果真恐怖!”
无数人发声惊叹,看着下方大规模的崩溃散落,明眼人都知道,遗世的道宫,已然临世!
“诸位,请把!下面道宫的秘密还等着你们去发掘呢……”
终于,殿器收回,尘埃落定,属于大雀龙朝的那名头领抬掌做请,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但银盔之下却能清晰的看见那抹冷酷的嘴角,背后更是四柄龙旗贴身插立,下方背逼出的众人无敢有议,极不情愿的朝着下面腾挪而去。
姜楚他们夹藏在人群当中,渐渐随着队伍没入了污气浑浊的道宫古地。
无有阻隔,所有人都无差的降落,停在深灰且坚实的地面上,此间有异味难闻的荒气在弥漫,闻入少许,姜楚顿时面色涨红,瞬间急剧的咳嗽起来,身旁的山猪与地鼠同时皱眉,又见姜楚的脸色突然急剧的转灰,再而由灰变黑,昏了过去,并且周身不断逸散出肉眼难见的无形生机,是那被吸入的荒气正在占领他的身躯,毁掉他的生命。
四周停立的人群至少有半数之人出现此等状况,只是没有姜楚这般急剧,应该是姜楚道行最为低下难以抵御的缘故。
为此,地鼠稍有沉眉便立即曲指成爪,捏出道印,瞬时便有淡淡游丝般的翠墨从四面八方汇聚,稍有片刻,掌心之中汇集成了一滴翠色墨染的水滴。
扶着姜楚的山猪眼见如此,便要捏开姜楚的嘴巴,但地鼠却轻轻摇头,腾出另一手的指尖跳动,不断打出似乎道符一般的光华,皆数涌入了水滴当中,随后两指分开,化日月之转,再次并拢之时,携着这渐显光华的水滴缓缓点在了姜楚的心口之上。
如春水润苏,久旱逢露,姜楚的脸色便止住了变化,虽然依旧黑沉,但气息已然沉稳,有了渐渐复苏的趋势。
“以万千生人为祭,不得不说,他们的手段确实很有效……”地鼠抬头上观,漆黑的暗空上,有一层暗红的薄云飘荡,最后只得唉声轻叹,他惊的不止是四大宗门头领的手段,还有这里本该无害的荒地古气。
久沉渊底的古地,现有如阴地死境,如不是万千生气萦绕在外,姜楚恐难以救治。
山猪挠头微思,他也知此地不同寻常,而四周已有数人倒下,惊的众人四散而开,有人腾空而起想要逃离,但只离地数丈便跌落而回,好似道行不够,力不从心。
但明眼人知道,刚才腾空的那些人,道行少说也在筑台顶峰,甚至更有甚之,对他们来说,腾空飞行易如反掌,不会无故飞离不走,所以定有妖异。
其实,只有刚才飞过的那批人知道,他们好似陷入了一张无比厚重的绵网,飞得越高,阻力越大,很快便无力以继跌落而回。
多数人不免摇头叹息,有些人却已经发出了惊呼,只见刚才腾飞过的几人,他们平整的肌肤正以潮水退散之速干瘪褶皱,黑发渐枯,整个人再也无法抵御此间荒气,生人化黑,无声倒地,在触地的一瞬间,整具躯体连同衣物一起碎成尘埃!
尘埃溅起,众人无不惊退,四处窜逃。
地鼠目光再次灼灼,转身便朝着一方的浩瀚宫海奔走而去,山猪把姜楚往肩上一甩,提步跟及。
遗宫天外,人影浩荡,展旗飘飘,一名手执鹤嘴仙壶的宗门头领开口道,“雀殊,你们大雀龙朝准备何时进军遗世道宫?”
背展龙旗的雀殊稍稍沉眉,冷着寒光道,“不必着急,等下方的蝼蚁们……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