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雨楼出来后,天已经黑了,南大街三十八巷与东大街二十五巷迎来了一天中最孤寂的时候。
白舟与唐走在昏暗的街道上,两个人都没有言语。
或许是因为风雨楼中揭露出来的事情太震撼,又或许,两个人都无话可说。
白舟背着的青云剑在月光下泛着清辉,惹得唐一阵心烦。
“我说,这么大的事你干嘛不和我说!”
唐的语气有点重,似乎是责怪,但更像是在……耍小性子。
白舟没回答,甚至连头都没转一下,认真的看着前方。
唐撇撇嘴。
“不要不说话,我知道你不开心,王爷说的那些话也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去分析罢了,我觉得……”
唐还没说完,白舟突然停下了脚步,唐愣着也停了下来,然后微恼着想着怎么今天什么事情都是自己随他了,以前可都是白舟听自己的。
白舟转过头,看着唐的眼睛,小心的问道:“你说,王爷说的是真的吗?”
“额,哪方面?”
“就是,复兴青云观。”
唐拂了拂衣袖,说:“王爷自然是不会骗人的,走啦走啦,我都饿了,我们再去山海楼吃一顿怎么样,那里的兔肉可是一等一的好……”
“我们没点兔肉。”
“哦?是吗?哈哈……”
两人还是没去山海楼,而是趁着夜色进了一家因为普通而很不显眼的客栈。
唐的钱袋自然是找回来了,那么,自然也是他抢着付的房费,晚餐也很简单,寻常家里人的饭菜匆匆下肚,睡意便袭上心头。
这才发觉,两人这一天竟是没休息过。
今天的夜里满天星辰。
唐睡的很沉,白舟睡的很浅,可能是一滴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把白舟的眼皮掀开了。
提着灯,白舟来到了房顶。
自己似乎一直都喜欢顶峰的景色,以前在青云观时喜欢坐在山顶,而现在,却坐在楼顶。
望着繁星,白舟默默的发着呆,提灯被他放在了一旁,里面微弱的烛火随着清风轻轻摆动。
夜深人静,月临中天,似乎很适合回忆什么,而白舟的确在回忆着。
回忆着过去的时光,回忆着在青云观中师伯徒三个人的岁月。
回忆着自己辛苦的练剑。
也回忆着最后满山黄纸。
不知道师伯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在观里睡得可好,吃的可好,没有人陪他了,是不是会很孤单?
白舟不知道,所以叹了一口气。
师父通天般的修为都死去了,师伯呢……
白舟突然不敢去想。
一把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映着茭白的月光,逐渐生出一片朦胧的青云。
青云剑,青云观的象征和镇观之宝,恐怕在世间也仅次于传说中被天罚强行抹去的圣人书了吧。
而如今,这件天下绝器,更像小孩子手中发泄情绪的玩具,一挥一舞,青云不息。
白舟不知道不远处有一个酒徒在游荡。
酒徒喝着酒哼着曲,然后抬起头,而且正好,看到了正在楼顶舞剑的白舟。
“咦……
?青云九重剑,九重皆不同。
?????一重断往念,二重登道门。
?????三重剑未生,四重初会意。
?????五重临碧落,六重看黄泉。
?????七重指寰宇,世间皆寂寂。
?????八重九重天,轮回上九天。
”
酒徒顿了顿,笑了笑:“也不曾想我还能背下来,也算是不容易咯,这小家伙用的是青云九式吧,啧,青云观找了一个好传人啊,年纪轻轻便是如此境界,青云子啊青云子,有一套有一套。”
然后,酒徒喝了一口酒。
“可惜死得太早。”
“呸,什么鬼酒,这么难喝。”
说着,酒徒把酒葫芦口朝下,酒水就这么沿着葫芦口往地上流去,潺潺不息。
酒水一地,泛出了刺鼻的酒味,也打湿了酒徒珍爱的布履。
“去找他!”
可是酒徒再抬头望时,那个少年已不在月下。
??????“我说昨天你去干嘛了,半夜醒来不见你。”唐慢悠悠的走下楼,看见了正在楼下喝茶的白舟。
白舟笑了笑:“没去干嘛,只是散了散心而已。”
唐坐到白舟对面,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没有说话。
既然白舟不愿意说,那么唐自然也没有去过问的道理,自讨没趣,可不是他的风格。
“早上喝茶,这是什么习惯。”唐眉头皱了皱,转移了话题。
白舟端起茶杯,以礼敬之,说到:“方才见此店后院有古井一口,井水甘甜,方起泡茶之兴。”
唐撇了撇嘴,小饮一口茶水,接着眼睛一亮。
“流云?”
白舟点头。
“啧,先前这茶水只在碧云殿喝过,没想到在这里也可以品尝到,你随身带着的吧?”
白舟依旧点头。
唐正色,正襟危坐。
“你变了。”
“啊?”白舟愣了一下,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与唐四目相对。
“哪里变了?”
唐沉吟:“真要我说,也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反正你变了。”
你变了,你就是变了,只是感觉,仅此而已。
白舟低下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唐用的是询问语气,却莫名说出了一种陈述的味道。
白舟端起茶杯,然后放下,然后又端起。
这个动作重复了片刻后才停止。
“尽管说。”
“我知道,我只是在……组织语言。”白舟不好意思的说道。
“……”唐无言。
“咳,怎么说呢,我只是感觉,现在的自己,有目标了。”
“哦?复兴青云观吗?”
“嗯,”白舟点头,然后说到:“以前我的目标是让自己的剑法再好一点,再好一点,那样就可以让师父他满意和开心了,后来师父走了,我也下了山。”
白舟喝了一口茶,唐认真的聆听。
“下山以后我只是漫无目的走,后来遇见了你,就把自己放在你身旁,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你要干嘛。”唐问的很傻。
“复兴青云观啊。”白舟回答的很简洁。
“额,我问的是你要怎么去复兴呢?”唐有点无奈。
白舟顿了顿,原本高昂的斗志瞬间湮灭了。
“这个,我没想过……”
“……”
唐叹了一口气,暗自安慰自己白舟不知世事,纯真可爱,不是故意气自己的。
白舟也的确不是故意的,他现在脑子里想着的就是复兴青云观,至于如何复兴,是真的没想过。
“那,我该怎么做呢?”白舟问到。
唐正襟危坐,白舟洗耳恭听。
“我也不知道。”
“……”
“呵呵,”唐笑的尴尬,但很快便恢复了自己淡然的外表。
这问题目前没人能够知道,白舟不知道,唐不知道,风雨楼里历经世事的王爷不知道,山上的老翁自然也不知道。
“我知道。”依照小说里的情节,这时候,该有人站出来了,也的确有人站出来了。
只不过那人不是站着,而是坐着,坐在白舟对面。
而唐,不知为何,却是站在了白舟身后。
唐恍惚,他暂时没想明白本来坐在白舟对面的自己,为何会站在白舟身后。
白舟没说话,他也没反应过来。
只有白舟身后背着的青云剑在“嗡嗡”作响,激动非常。
来人从腰间解下酒葫芦,饮了一口:“茶哪有酒来的尽兴。”
唐把白舟提到身后,沉声问到:“来者何人?”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个酒徒。”
“这我们知道。”
“额,我叫啥来着,额,我忘了。”
“那你来干嘛。”唐换过了一个问题。
来的酒徒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唐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唐便艰难的移开了目光。
因为在对方的目光中,唐看见了强大,无可比拟的强大。
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强!
“我来这,是来收徒的,你们激动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