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医院大楼开始，她便心跳加速。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颜烨。
站在病房外，她迟疑了几分钟，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看见她，何静文放下了蔬菜汤。
“何姨。”沐潇潇低着头，轻声的打招呼。
她没回应她，拉开椅子，看了眼半躺在床上的颜烨，就离开了病房。
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沐潇潇坐在他的旁边，端起那碗蔬菜汤，刚要喂她就被制止了，“我刚刚洗了胃，不能吃太多。”
她若有所思的点头，放下东西，目光在他的身上扫了一圈。
他瘦了很多，皮肤更加苍白了，虚弱的紧。
“颜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医生说你中毒了，如果不是发现的早，就差点挽救不回来了！”
听见她急切的声音，颜烨笑了笑，极为艰难的抬首，拂过她耳边的发丝。
“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宛若三月的春风，即使轻柔，却也依然能够刮进人的心头。
“对不起，我没有带你离开。我很担心你，真的，担心的要发疯了。”
颜烨的眼眶泛着红晕，看着她的目光，缱绻着许多复杂的情感。
沐潇潇抿唇，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神，最后才道：“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还有四年前……”
他仍然和煦的笑着，“潇潇，远在你知道之前，我就知道二十三号原液了。”
沐潇潇的眼睛顿时瞪的澄清，大脑闪过一道白光。
“所以你才养了那么多薄荷花是吗？”
慕亦尘点头，“说原液不过是混淆视听。我们都知道，那是疫苗。可是那是什么病毒的疫苗，慕亦尘没有告诉你吧？”
她摇头。
“慕亦尘的爷爷，还是美国医学研究院的教授时，和几个同事，共同研究一个关于改变人体机能的科研项目。科研项目取的了巨大成功，可是在最后的实验部分，他们出现了很大的争议。”
“动物实验明显满足不了他们的研究，可是谁都知道，在国际上，是不允许进行人体实验的。因为实验数据无法显示，药物到底会改变人体的哪一部分机能。”
沐潇潇的脸色有些苍白，“所以，他们找了人来进行实验吗？”
“嗯。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慕亦尘的爷爷似乎也被对方杀死了。而我……在四年前，被他们找上。他们希望我能进行这个项目的研究。”
说到这儿，他的眸色渐渐变深，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往日的记忆翻涌而来，比此刻的腹部的伤口，更为疼痛。
沐潇潇不由得咬住下唇，握住了他的手，“颜烨……”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那四年，到底受了多少苦呢？”
以前，他是那么样的人，家里的孩子都以他为王。他总是精神旺盛，不怕冷不怕热的，几时会感冒伤风呢？
现在……
竟是她，一直以为这并没有什么。
颜烨看见她眼底的泪花，轻轻摇了摇头。心头那些复杂的心情，立即烟消云散，“都过去了。”
是的。
都过去了。
“我这一次，不是故意失约的。我发现他们在T市，怕他们要找上我，所以我必须先离开。”
“潇潇，那些人，真的很惨。你想像不到……”
沐潇潇打断他，“别再想了，这件事靠你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完成。慕亦尘不是也想要这个疫苗吗，或许你应该告诉他的。”
“我不知道他要疫苗做什么，如果是反向研究那种药物的话。那我与他合作，太冒险了。”
她给他倒了杯水，等他喝完，才道：“他应该不是那种人。慕式集团的产品，多是医疗科技，不是这类。”
看着她一派笃定的神色，颜烨的眉宇微蹙，只道：“他是个商人。”
“可是你也说，他爷爷因为和其他教授起争执而发生了意外，或许就是因为他爷爷不同意进行人体实验呢？”她继续为他辩解。
他的眼神有些幽壑，看着她，淡淡的问，“潇潇，你这么相信他吗？”
话落，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容，那笑容虽然缱绻着深情，却也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沐潇潇忽然就陷入沉默。
“慕亦尘，他允许你来这里吗？”谈到慕亦尘，他的呼吸又急促了些。
不知道慕亦尘知道她要逃跑，是否生气，对她发脾气，甚至伤害她呢？
“他……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放我自由了。”沐潇潇迟疑了几秒，淡淡的说道。
目光看向窗外，似不敢和他对视。
他的心“咯噔”一沉，总觉得，她似乎发生了很多的变化。在听到慕亦尘放手，他竟没有办法喜悦的心情，而是越发沉重了。
“潇潇，我们离开这里吧。”
沐潇潇敛眸，眨了眨眼睛，“我现在恢复自由了，为什么还要离开呢？而且，你马上就要授予终身教授的职位了。”
“你外公去世了，还有慕亦尘，这里有很多不好的回忆。我也是……我想重新开始，你不喜欢伊斯坦布尔吗？那里有海，全年都如夏天。我记得你讨厌冬天的。”说完，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靠在床头，有些没精神。
沐潇潇担忧的看着他，拉了拉被子。知道他在等待她的答案，她只好说道：“颜烨，我需要考虑一下。这是一个很大的决定。”
“考虑什么？只考虑是否去伊斯坦布尔，还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潇潇，你是不是已经……”
沐潇潇拉开椅子，起身，打断他，“我还要去学校报道，下课了会再来看你。”
见他眸色有些暗淡她也有些不忍，可说的话，始终有些冰冷，“好好睡一觉吧，你刚刚动完手术。”
颜烨苍白的薄唇轻抿，看着她，最后也没敢将那句话完整的说出口。
他们之间的过去那么深厚，他应该给她多些时间的。
“嗯。”颜烨淡淡的应了句。
沐潇潇离开房间。靠着门，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颜烨说了，他之前离开，是逼不得已。他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她想陪在他身边的。可是，为什么……
她的心，很不平静。
一夜没有睡觉的她，实在无法再去深究，走出病房，打了车，就赶往了连湛的别墅。
连湛和连晟刚好坐在大厅的棕色豪华沙发上，见到沐潇潇，连晟很快的起身迎接。
“沐老师，您昨天没休息好吗，怎么这么憔悴？”他担忧的皱了皱眉。
沐潇潇微微一笑，“没有，可能刚开学，作息还不太习惯吧。”
她朝着坐在沙发上，拿着杯威士忌的连湛微笑道：“连先生你好。”
“我今天来呢，是给连同学上最后一堂课的。因为私人原因，我可能没有办法继续为连同学补习了。不过我注意到，他很聪明，在这方面并不需要加强。只是多去几次实验室，和学校的教授交流交流便没有问题的。”她微微躬身，礼貌的致歉。
连晟听了，脸色立即沉寂下来，抱着双臂，绕到连湛的身边，“叔叔，你帮我好好劝劝沐老师。没有她，我肯定考不上研究生了。”
沐潇潇眯了眯眼睛。
以他们的家事，研究生还需要考的吗？
连湛只邪魅一笑，“连晟，你看重的，究竟是沐老师的外貌，还是她的授课能力？”
沐潇潇的脸有些微红，“连同学，您的成绩不需要补课老师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连晟见她要走，立即看了眼连湛，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就追了上去。
谁知，到门口。
“沐老师，沐老师！”
“叔叔，你快来，沐老师晕倒啦！”
……
沐潇潇醒来的时候，正是晚餐时分。
窗外月色怡人。
她用力的撑开眼睛，环顾一周。这熟悉的装潢。
她还在连家吗？她怎么好好的，就昏倒了呢？
沐潇潇眨了眨眼睛，鼻子有些微酸。
沐潇潇起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星辰。心，很是烦乱。
拿出手机。果然，手机里，有颜烨的未接来电。他只打了一个电话，其余的，竟然都是何姨打的。
她淡淡地叹了口气。
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抓住最后的一丝温暖，她半蹲着，抱住双膝。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外公，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门外传来的一阵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沐潇潇慌乱的起身，在镜子面前稍稍的检查了自己，确定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才道：“请进。”
连晟推门而入，“沐老师，你营养不良，加上又过度劳累，所以就晕倒了。”
“沐老师，你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他又追加了一句。
沐潇潇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麻烦你们了。”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我的老师嘛。快下楼，晚饭时间了。”
沐潇潇眯了眯眼睛，她的思绪尚有些混乱，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连同学，我就不打扰你们用晚餐了，改天再来拜访你们。”
“你回去，不照样得吃晚饭。我们已经备好你的那份了，沐老师！”连晟怒了努嘴。
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沐潇潇有些盛情难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