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流云观上的路上挤满了人,路边摆地摊的小商小贩一个接着一个。
灯火璀璨,司徒透和尹秀澈并肩走在路上,将一路的熙熙攘攘看尽。
司徒透低头,目光落在挡住自己的小腹的,尹秀澈修长而有力的手臂上,不禁一笑,“尹秀澈,你累不累啊?我自己会小心的。”
尹秀澈没回答,也没撤手,继续护着她往前走。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眼睛中的那一道皎洁和天空绚烂的烟火交相辉映,好看到惊心动魄。
司徒透盯着尹秀澈的脸看了半天,不吝赞美,“怪不得明瑛性格那么潇洒,却偏偏对你一片痴心,尹秀澈,要不是碍于身份,你应该是那种会让无数女人伤心的男人吧?”
尹秀澈侧过头,神色恬淡如水,冲她微微扬起嘴角,一张清俊的脸就那样缓缓靠近。
近到司徒透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看清他脸上完美无瑕的肌肤,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冽气息。
司徒透不禁向后撤了一步,尽力和他保持一段距离,紧紧抿着小嘴看他。
尹秀澈却进一步靠近,终于在高挺的鼻尖快要擦到司徒透的鼻尖时淡淡开口,“倒是很通透。”
“啊?”司徒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禁顺着男人的目光向后看去。
只见尹秀澈修长而白皙的大手中正拿着一个玉镯子,对着天上的烟花看了看,“老板,这只镯子我要了。”
老板连忙乐呵呵地应了,“您真是好眼力,我这就给您装起来。”
“不用了。”尹秀澈的指腹又在镯子上面摩挲了几下,嘴角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司徒透张大嘴巴看他,灵动的眸子飞快地扫了老板一眼,用极小的声音凑到他的耳边,“喂,你没搞错吧,在这种地方买个玉镯子也就算了,连价格也不问?最少也要砍砍价啊。”
正说着,身边的男人已经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十分自然地将镯子套到了她的手腕上。
自然到就像吃饭睡觉呼吸一样。
司徒透的身子却颤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那只镯子,猛然发现现在的自己与尹秀澈的距离太过亲近,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向后弹了几步。
尹秀澈的眼光很好,这支镯子虽不是什么上等的好玉,也自然不能和那些价值连城的玉器相比,却和司徒透最相配。
带在她的手腕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就好像注定是属于她的一样。
“尹,尹秀澈,”司徒透清了清嗓子,“你这是送给我的?”
与司徒透的紧张相比,尹秀澈要淡然得多,他微微勾唇,“不是已经在你手腕上了么。”
司徒透一把按住手上的镯子,“就算要送也该给明瑛的,等以后有机会我帮你转交给她吧。”
尹秀澈静静地看着她,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和优雅,眼神中流淌的清凉之意让司徒透有些招架不住。
她干脆扯起嘴角傻笑了两声,“哎呀,你看,我还年轻着呢,现在戴玉镯子会不会显得有些老啊?”
尹秀澈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说,也不意外,“那就留到以后再戴。”
“那你也可以以后再送啊。”司徒透眨巴眨巴眼睛。
“有些机会不是一直有,有些人也不一定会有以后,只是个纪念的小玩意。”尹秀澈的眸光依旧,司徒透却突然觉得那道光异常清冷。
尹秀澈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便捡了件东西,随便送给了个随便是谁的人。
可是司徒透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差一点忘记了,不管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有多美好,他始终都摆脱不了杀手的身份,摆脱不了日日夜夜活在刀尖上的生活。
过了今天,就未必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从前如此,离开厉绍南之后更是如此。
她想了想,打消了摘掉镯子的念头,扬起小脸冲尹秀澈灿烂一笑,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我戴真的好看么?”
尹秀澈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它和你一样,都叫小透。”
通透的玉么?
司徒透“噗嗤”一笑,“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我的名字的,从小到大人家都叫我‘倒霉透’的。”
尹秀澈点点头,“也不错。”
“喂!”司徒透瞪起眼睛鼓着腮帮子看尹秀澈,对人总是多三分防备,看似美好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尹秀澈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秀澈,”她突然又认真起来,“镯子我收下了,但是你就送我这么一次礼物,还是在地摊上买的,这让我很不爽耶。你要答应我,以后,很久很久以后,要送我件更贵的,可别说我敲诈你哦。”
她忽然很担心,很久很久以后,他会爽约。
尹秀澈看着她清澈眸子中流泻的光彩,不禁淡淡一笑,“好。”
卖玉镯子的老板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笑呵呵地说道:“哎呦,看你们小两口,肚子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都这么扭扭捏捏的?今天是七夕,你们又是我今晚的头一份客人,我就送你们个红穗子做礼物,祝你们长长久久。”
司徒透连忙摆手解释,“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尹秀澈却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红穗子看了看。
“不是夫妻?”老板又打量了两个人一遍,“哎呦,不好意思,我看你们男的英俊,女的漂亮,还以为是很登对的一对呢。没关系,今晚一人一个红穗子挂在腰间,织女娘娘保证能保佑你们感情顺利。”
司徒透和尹秀澈互看一看,默契地一笑,盛情难却,只好谢过老板之后收下。
两个人离开了摊子,又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流云观。
流云观古色古香的院子里,同样熙熙攘攘都是人,更有虔诚的信徒诚信上香叩拜。
司徒透的目光落在了院中的两个粗壮的大树上。
大树粗到需要几个人合抱,看上去应该至少是千年的古树了。
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牌子,更有不少人继续往上面扔牌子。
司徒透好奇地歪了歪脑袋,走到一个刚刚扔完牌子的女孩儿身边,“请问,为什么要往这两棵树上扔牌子呢?”
女孩倒是很热情,指了指左边这棵树,“这棵树是姻缘树,凡是求姻缘的人就在牌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有心上人的可以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在背面,扔到树上去,大树就会赐给你一段良缘了。”
司徒透盯着树看了看,倒是很像电视剧里古装戏表演的情节,想不到在南城还存在着这样的习俗。
“那这一棵呢?”她指着右边的树问女孩儿。
“这棵叫做生命树,向树上扔牌子是祈求牌子上的人长命百岁的。”女孩解释道。
司徒透点点头,谢过女孩后,冲尹秀澈眨眨眼睛,“我们也写一个凑凑热闹吧。”
尹秀澈眯了眯眼睛,抬头看了一眼两棵大树,“我无所求,你写吧。”
司徒透鼓了鼓腮帮子,取了两个牌子过来,在其中一个牌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将牌子翻过来,用手轻轻抚过木牌的纹理。
犹豫半晌,却还是没有写下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那个名字。
尹秀澈将一切都看到眼里,纤长的睫羽微动,从她手中拿过牌子,“我帮你扔上去。”
待尹秀澈扔过牌子回来,就看到司徒透已经写好了另外一个牌子,上面的名字不是别人,“尹秀澈”三个字写的工整干净又耐心。
他淡淡道:“不必替我写了。”
司徒透固执地摇摇头,半开着玩笑,“不行,我写都已经写好了,牌子钱我都交了两份呢!”
她站了起来,指了指另外一边的生命树,“既然你不想求姻缘,那我就帮你求长命百岁。尹秀澈,我要你好好活着,不许随随便便死掉。”
说完,司徒透将那块牌子用力往空中一抛,深红色的木牌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成功落在了生命树上。
天空,有烟花绽开,映着司徒透的小脸,美到令人窒息。
尹秀澈静静这个站在自己对面冲他天真而烂漫地笑着的人,嘴角也缓缓溢出笑意。
生活给了她太多磨难,他想象不到在经历一次次打击,承受一次次失去之后,她是怎样依旧有一个透明的心,还能够有这样的笑容。
他听到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尹秀澈,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们都不能放弃希望。”
她眼睛中的热忱,他看得到。
尹秀澈轻轻点头,“不会放弃。”
除了真子,让他愿意努力活下去的理由,还有一个。
一阵山风就在这个时候刮过,吹动着树上的小木牌“乒乒乓乓”作响,风过之处,生命树上的一块木牌也应声落地。
司徒透见到,连忙跑过去将木牌捡起,上面“尹秀澈”三个字的墨迹还未干透,木牌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隐隐的裂痕。
她紧紧攥着木牌,看着尹秀澈,扯了扯嘴角,“没关系,我再抛一次。”
尹秀澈倒很淡然,“没关系,起风了,你身子不好,我们回去吧。”
流云观的门口,厉君措长身玉立,抬头看了看道观牌匾上的三个字,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