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婉
燥热的阳光晒在地上,哪怕未到正午,也让人难受。轻婉跪在地上,唇色苍白,任由着灼热的大理石灼伤膝盖,态度却是坚决。一旁的侍女急的团团转,却也只能干巴巴的陪着。
这娘娘也不知在和陛下闹什么别扭,竟在这跪了两天。
“她还在外面跪着?”阳光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娘娘还……”一旁的侍者战战兢兢,深怕下一秒便丢了性命。
“咔嚓”一声,年轻的帝王折断手中的笔。
“陛下息怒。”那侍者当即跪下连连告罪。豆大的汗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爱跪,便让她跪好了。”目光透过窗外,那里轻婉单薄的身影,一阵风便能吹走。
正午,毒辣辣的阳光,下一秒便能将人烤熟,年轻的帝王举着把伞遮在轻婉的头顶,带来一抹阴凉。他终究还是看不了她受苦。
“请陛下准许臣妾出家为尼。”轻婉出声,声音轻若鸿毛,如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可还是在他心里掀起巨浪。他不明白明明前几天还好好地两人,突然间却要出家为尼。
愤怒一瞬间掩盖了理智,年轻的帝王不顾地上跪着的轻婉还跪在地上,就这样一路拖着,把她拖进大殿。轻婉跪了太长时间,根本不能反抗,只能任他拖着。一路上遇到的宫人早已吓破了胆,连请安都带了几分哭声。
朱红色的门被猛的关上,房间一下子昏暗了起来。一双手附上纤弱的脖颈,那手指骨分明,修长有力,稍一用力便取人性命。
他成亲前一晚,她也是这般跪在他的面前,一脸的坚决。他原以为她不过是因着自己成亲,在闹脾气。却没想她竟是当了真。竟跪了两天。
“你不怕朕杀了你?”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沙哑无比。
轻婉直对着他的眼,那双眼中是掩不住的伤痛,灼着她的心,“求陛下成全。”
她是铁了心的要离开。
“为什么?”他终于放弃,双手无力地垂下。失去了支撑轻婉摔倒在地哪怕地上铺了厚厚的垫子,还是能听到“咚”的一声。
“陛下给不了,臣妾想要的。”
“给不了你想要的?呵”年轻的帝王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彩衣华服,环佩叮当。与记忆中的白衣少女相距甚远。
好像自从出了桃园,她便再也没有穿过白衣。“那你想要什么?”
“臣妾想要自由、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轻婉垂目,她不敢看那人的眼睛,也不敢这满屋的鲜红,提醒着她,前日他才成亲。
前日他才成亲,新娘却不是她,她只是她的一个贵妃,一个妾。纵使他百般宠爱,却终不是她想要的。
阳光明明灭灭。年轻的帝王隐于暗处,轻婉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生一世一双人,呵”他确实是给不了她。
他是天下之主,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却给不了爱的人一个诺言。
前日他才娶了皇后。那人却不是她。
“朕最后问你,你当真要走?”他实在不愿放手,两人跌跌撞撞,走到现在。他早已离不开他。
“是”轻婉态度坚决。
“那怕死?”隐隐的可以听出他的咬牙切齿。她竟如此狠心。
“是”
“好”他是天下之主,至高无上,却给不了她一个名分。
轻婉终于如愿,她剃度那天,天空下着蒙蒙的小雨,年轻的帝王策马立于山下,一眼不眨的盯着上山那座青灰色的建筑。直到钟声传来。一行清泪,潸然而下。
轻婉出了家,做了尼姑,踏出红尘,不再陪在帝王身边。
年轻的帝王在宫内建了座高塔,站在高塔之上,可以看见那位于山上的青灰色的建筑。
年轻的帝王还记得他初见轻婉的时候,那时他未得天下,满怀野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求助世外的天狐一族。
那是他初见她,少女一身白衣,明眸皓齿,笑的明媚,一眼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所思。
她说,“公子身上戾气之重,此番前来,莫不是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他浅笑,态度不卑不吭,“姑娘若是跟我出山,我便让家中的厨子做出世间最美味的鸡,天天供着姑娘。”
“真的?”
“君子一诺”
“驷马难追”
那一天,阳光万里,天空中朵朵白云飘过。一如少女明媚的笑脸。
彼时,她尚是天真,不谙世事,一只鸡便可轻易将其诱拐。他却在那勾心斗角之中学会了算计。轻易地用只鸡将她拐走。
她是妖孽,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后来,他带她离开,两人的命运紧密相连。此后数年,二人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直到现在。
他不在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郎。她也不在是那天真烂漫的少女。他终于坐到了那个位置,她却成了妖孽,是祸水,是那殃国之物。从朝堂到市井,他几乎没了保护她的能力。如今他扩充后宫,流言开始消散,他终于可以护她周全她却要离开。他给不了她所求,只能放她离开。
他和她终于走到陌路。
他立在高塔之上,远处钟声袅袅,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女子,一身白衣,明眸皓齿,天真烂漫。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思所想。她说,“公子身上戾气之重,此番前来,莫不是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天启二十三年。帝王崩。
轻婉立于佛前,光阴荏苒,她却还是当年模样。手中佛珠断落。她们天狐一族世代居于桃园。绝不出世。她还记得当年那个翩翩的少年公子,嘴角含笑,眸中留情。只一眼便让人沦陷。
她不顾族长反对,执意出世,“孩子,你这出去可就回不来了啊?”当年族长爷爷的话还历历在目。
族长爷爷,轻婉真的回不去了。她偷窥天命,违背天道,活该受此惩罚。
消息传来,侍者急匆匆赶到禅房前,却不由震惊。
轻婉,自缢。
她本是妖孽,拥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却收获不了自己想要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