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养殖场，我迟到了，让有的人很不高兴。
那个老兵把我交给养殖场的班长，自己就走了。临行前，他好心提醒：“你已经犯了大忌，千万别惹怒他，否则有你好受的。”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没搭理他。
进了养殖场，第一印象就是，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养殖场，心里琢磨：不愧为部队的养殖场。
养殖场面积很大，有养猪的区域，养家禽的区域，还有羊牛羊的区域，水产养殖区。养殖场里，除了现役的士兵，也有一些退休的老军人，他们离不开部队，退休了自愿无偿地来帮助部队搞养殖。这些人脾气古怪，做事认真，与八零后完全不合拍。
我来养殖场，是顶替一个退伍的老兵，他在家禽养殖区，和另外两个兵一起负责家禽养殖，但管事的不是兵，而是一个退休的首长。
养殖区的班长给我介绍了大致的情况，就匆匆忙忙的说：“你赶紧去找金老爷子报道吧，以后一切行动都听他指挥，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必须百分百的执行。”
“是！班长。”我爽快的答应，这是必须的，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吗。
班长接着说：“好好干，虽然金老不好相处，但是他对兵还是挺好的，习惯了就好了。”
在后勤处待着的时候，就听人议论过，养殖场有一个老头，整治兵是一套一套的，没人敢在他手底下偷懒，也没人敢他眼皮底下误事。好多士兵，都被他修理惨了的，受不了的都走了，受得了的，没几个。
我在想，能有多惨吗，我已经够惨的了，能比我还惨。反正我从小就跟着母亲养鸡养鸭的，也算是熟手了，哪能为难到我啊。
刚走出班长的办公室，迎面被一个老头给拦住了。这个人我见过，在军区医院的时候，照顾那个去世的老首长时，他来过几次，但每次他们谈话的时候都把我赶出了病房，所以也只和他见过面，没说上什么话。但我想，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认识了嘛，应该不会怎么为难我才是。
我冲着他跑步过去，毕恭毕敬的敬礼，问好。可他并不领情，不仅不还礼，提起嗓子就是一阵数落：“你都是一个老兵了，咋这么没有时间观念呢，说好的时间，怎么能随便迟到呢？你知道，要是在战场上，因为你一个人的迟到，我们可能牺牲很多战友，甚至会决定一场战役的成败，一点纪律观念都没有，兵都白当了。”
我不敢顶撞，只能默默的听着，心里暗忖：不就迟到几分钟吗，这是来养猪，又不是来打仗，再说就算是打仗，我一个养鸡的迟到几分钟还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了，我有那么厉害嘛，有那么重要嘛。要真那么重要，我也不会沦落到这里来养鸡了。
想着，我就把敬礼的手收回来，老头子看见了，大声呵斥：“谁让你把手放下来了，举着！”
我又只好乖乖的举着手。终于开始领会到后勤处那些人议论的滋味了。
我举着手，继续听他训话，噼里啪啦地说了很久，我都没有认真听，大致是从一个战争故事，讲到另外一个战争故事，从理论讲到实践，又从实践提升到理论，从士兵说到八零后一代人……反正我没记住，只是举着的手越来越酸，平时也没有练习过这个姿势啊，一举就是几十分钟，仿佛又回到了新兵见面礼的时刻。
终于，政治课上完了。我以为这个见面礼之后，就该消停了，喂鸡、喂鸭什么的照常做就是了。可让我没有想象到的是，这里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到养殖场的第二天，起床就觉得右手臂发酸，昨天举手太久了。吃过早饭，我跟着两个老兵去给鸡鸭喂食，金老爷子已经坐在养殖场了，提着一壶茶，边斟边饮，见我们过去，喊住我：“小林，明天团部机关食堂需要五只鸭子。这里的鸭子都是按批次养殖，按批次宰杀的。现在宰杀的这一批鸭子腿上做了绿色记号，我搞忘了还剩多少只了，你上午负责清点一下，下午把抓五只出来，送到宰杀场去。”
“是！”
“不要惊了其它鸭子，这里每一只鸭子都是宝贝；不要进圈去，免得把病菌带进去了。”
“是！”
“最好，你找出那几只鸭子，再想怎么抓住它。”
“是！”
在这里，回答“是”是最省事的，免得他又啰嗦半天，昨天是举着手，今天我担心举着脚，所以赶紧溜走。
逮几只圈里的鸭子，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可是在这样一大堆限制条件下，易事也变成难事了。
来到鸭圈我才发现，天啦，里面大大小小有一百多只鸭子，要找出五只腿上做记号的鸭子，太难了。围着鸭圈转了一圈，也看不到鸭子腿上的记号啊。没办法，我只能趴在地上看。可是这些鸭子，刚吃完食，撑得慌，到处走来走去，晃来晃去，我盯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绿腿鸭子啊，后来终于发现，每只鸭子的腿上有一点颜色，原来做的记号不是把整只腿都涂满颜色，而是轻轻点一点色。
要清点这些会动的物件，实在太考眼力了。整整一个上午，我几乎是趴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观察着绿色记号鸭子的只数。眼看中午过去了，我饭都没顾得上吃，坚守着，我已经知道有四只鸭子带着绿色，但是我还得复查一下，免得那老头子又存心刁难我。
正当我信心满满的搞清楚了绿色记号鸭子的数量时，鸭圈的门突然打开了，鸭子群扑打着翅膀，疯狂般地朝我冲过来，我都来不及反应，就任凭这些鸭子从我头上、肩上、背上呼啦啦地跑过去。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是那只该死的鸭子，拉一腔屎，正好拉在我的手臂上。
我背着满身的鸭脚印回来给鸭司令报告绿色记号鸭子的数量，可这老头子一见我就大发雷霆：“鸭子呢？”
我都懵了，不是下午才抓鸭子吗，现在午饭刚过，还早着呢！
金老爷子狠狠地说：“鸭子你给放跑了是吧，那团部机关明天吃什么啊？”
“鸭子还会回来啊，回来抓了给送去就行了。”
“你不是从农村来的吗，你没有养过鸭子吗。放出了，天不黑他们会回来哟？”
我一下子更懵了。鸭子放出去，天不黑，自然不会回来。
“可是，你也没说，中午就要放鸭子啊！”
“你也没有问啊，我以为你知道！”
我哑口无言了，这下责任全到我这里了。老爷子命令两个老兵去池塘抓五只鸭子给宰杀场送过去。接下来就开始收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