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我已经觉得很累了,起身打开窗户,一阵嘈杂的鸟叫顺着晨风迎面而来。抬眼望去,远处的湖泊里,微风微澜,湖畔晨练的人们忙碌着,突然我觉得很轻松,肩上的沉重压力仿佛消失了。
闻得到鸟叫,听得到花香,摸得到蓝天,看得到湖水,还有嫂子大清早送来的早餐:“你们一宿没睡么?瞧你们咋像孩子一样!别熬着了,赶紧吃点东西吧。”嫂子一边换鞋进门,一边将早餐送过来“你们就这么聊着,不睡觉,不累啊?”
“嗯,还行!”贺班长将手里的包裹丢在桌子上,伸伸懒腰,接过老婆送来的早餐,温情的说:“你赶紧去上班吧,我收拾收拾就去酒吧看看,然后去买些东西回来。”
“看什么看,他们还把酒吧给卖了不成,赶紧吃点东西回去睡觉,都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啊?”
“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慢点开车。”
“我走了,别再熬着了。走了,大山,你也早点休息,别被他缠着了,身体要紧。”
“好嘞,嫂子慢走!”
送走嫂子,我迫不及待的打开贺班长放手的包裹。
“先吃东西吧!”
“好,你先吃着——!”我还没拆开箱子,贺班长将一个馒头丢过来,我伸手接住,然后他又将一个鸡蛋丢过来,我继续接着。“再来!”我见贺班长把一盒牛奶丢过来,迅速的将馒头往嘴里一塞,伸手将牛奶接住。
这动作,这情景,让我想起当年入选金雕特战大队时的情景:当初,通过各种考验,终于通过了那条选拔线,当贾向元在哪天线外拉响自己的燃烧烟雾弹放弃的时候,我们的心情便不再有成功的庆幸。带着沉重的心情,我们走向特种兵集结营区。
迎门口,只有副队长青鸟在点名。正在纳闷,此时此刻,最应该看到的应该是秦凯,他那不可一世的得意与骄傲,该在此刻给我一盆新的凉水。可我们没有看到秦凯,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他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径直往营区里走,一个兵也没有看到。
“这人到哪里去了?”
我们吆喝着,也不见一个人出来张罗一下,心里很不是滋味,好说歹说咱们也算是特种兵了嘛,熬更守夜的过关斩将来到这里,一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来这里,有吃的!”也不知道是谁呼应了我们一声,循声而去,一个大帐篷内,一群先到的官兵吃得稀里哗啦的。撩起帐篷,这场面更是夸张:有人抱着盘子往嘴里胡乱塞,有人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有人吃得太多撑得爬不起来,有人趴着睡,有人翘着二郎腿睡,有人呼噜声声,有人口水直流……我心里嘀咕,这他妈那像是兵啊,那像是在兵营啊,就是一帮不着调的八零后聚会时的调子。
我以为我们钢铁团的兵会不一样,见了食物的他们照样原形毕露,一个箭步的冲上去抢食。
我没心思去抢食,一则因为贾向元走了,他们不了解的真相我知道,他们没看到他的痛苦,不知道他冷僻背后的真相,他们没和贾向元一对一合作过,不知道他冰冷背后柔弱的一面。再则,我担心这又是秦凯设下的一个局。不是我心眼多,而是秦凯这个人太阴了。对于一个普通人,我多少可以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些东西,从而找到一些安全感。可从秦凯的眼睛里读不出一点有用的东西,他的眼神、言语、肢体语言、行为是严重的不匹配,我几乎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从外星来的,或者是几个人拼凑起来的。
“接着,大山!”小牧喊了我一声,一个鸡腿飞了过来,我伸手接住,但鸡腿上飞溅的油还是溅了我一脸。但我并不生气,因为在本性面前,他们还记得给我一份食物,说明在他们心里,我是存在的,是战友,是兄弟。“想什么呢?再来”!
说完,岳枫扔过来两个鸡蛋,右手拿着鸡腿,左手丢了手上的帽子,接住一个鸡蛋,眼看第二个鸡蛋飞过来,赶紧把鸡腿往嘴里一咬,伸手去接另外一只鸡蛋,没想到岳枫抛来的第二只鸡蛋是生鸡蛋,我一用力鸡蛋破了,蛋清蛋黄沾得满手都是。我想大喊一声岳枫,没想一张嘴鸡腿掉了,第一反应伸手去把鸡腿接住,这倒好了,鸡腿还没吃就裹上了一层生鸡蛋。我吃不惯这样的混合物,虽然在第一阶段训练中吃过很多生东西,包括生的牛肉、生羊肉、生鸡肉、生老鼠肉,喝过鸡血、蛇血,但是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味道。既然不喜欢,就还给他们吧,于是我喊了一声“鸡腿来了!”顺手就把鸡腿丢给岳枫,可惜岳枫没有反应,一直背对着我抢吃的,眼看鸡腿就要砸到他头上,旁边的王羽用手里的筷子一夹,鸡腿改了方向往地上掉,王羽再夹一次,夹住了。转而将鸡腿放到小牧的盘子里,说:
“完璧归赵,还赠送一层鸡蛋。”小牧看了王羽一眼,没说什么,拿起鸡腿就自个儿啃了起来。
陆陆续续进来的人,都不自觉的投入到食物大战中,我也扛不住了,过去拿了些东西吃起来,这时候小牧他们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我心想,这倒好,吃了就睡,管它什么考核还是战争,等睡醒了再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嗨!吃啊,你发什么愣啊?”
贺班长把我的神给召回来。我开始吃早饭,狼吞虎咽的,试图把一切记忆都给吃掉,不在保留在我的脑海里。
随便打发了肚子,觉得有些累了,恨不得躺下睡一会,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还不能休息。打开贺班长带来的包裹,首先是一个打印的字条:兄弟,请看后立即销毁,别让我为难。拜托!
看着这段话,我拿起纸条又仔细读了一遍:兄弟,请看后立即销毁,别让我为难。拜托!然后抬头看着收拾垃圾的贺班长。
“看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嘛?”
我把纸条递给他,示意他看看。贺班长接过看了看,联合手上的垃圾一起揉碎了丢进垃圾桶:“没事,你看吧,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就销毁。”
我点点头,继续的看盒子里的资料,贺班长接着说:“他们也不容易,你知道的,当兵的人回到地方日子不好混。不过,这个要求对于你不是要求,不是吗?!”
我没搭理贺班长,他便悻悻的提着垃圾起身,说要去楼下丢垃圾,活动活动筋骨,老了!
“嗯!去吧,老同志!”
贺班长走了,我把注意力留在盒子里,关门的声音告诉我他离开了。
打开盒子,有两个信封,里面有一些图片和文字材料。通过这份材料,我知道UM公司是一家跨国集团公司,总部在西亚,主要产业涉及医疗器械、生物制药、航空设备、电子机械等,总公司主要以控股为主,很少涉及实业。而UMCDC就是它的全资子公司,主要负责大中华区市场,而总部就建设这座城市。
在一堆材料中,大量的财务数据和市场数据,其中一份照片倒是很熟悉。这组照片主角是唐佳妮,不过在唐佳妮身边有一个年轻的男性,从穿着和背景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个颇有身价的富家公子。只是,这照片上的男子有些面熟。
在一堆报刊复印件中,其中一份报纸的娱乐版,刊登了唐佳妮和这名男子的结婚消息。之所以被媒体关注,不是因为唐佳妮,而是因为新闻图片上的男子是某大型跨过集团的总裁温狄,身价高达数十亿美元,是知名的地产商和酒店大亨,在亚洲、美洲、欧洲都有投资酒店,还在迪拜、马尔代夫、夏威夷、海南岛等著名海滨持有大量的土地。
照片上的唐佳妮看上去年轻、单纯,从她真诚的笑容中看得出她是幸福的。毕竟,能从一名大学毕业生,摇身一变成为跨过企业家的夫人,那种幸福当然不言而喻。
让我吃惊的时候,这则新闻刊发的次年同一天同一版面刊登了另外一条新闻,内容是温狄在车祸中不幸丧身。在接下来的新闻里,温家接连出现怪异事件,然后是温家董事长失踪,董事长夫人心脏病突然,送到医院抢救失败去世。温狄的妹妹在美国遭到绑架,因为没有及时送上赎金被撕票。再后来就是唐佳妮接受温家产业,为挽救公司股市与UM达成合作协议。
唐佳妮接手公司后,公司的发展一落千丈,债台高筑,很快公司就濒临破产。随后是UM公司全面收购温家产业,组建UMCDC集团,并在本市投资新建研发基地。新基地的建设是筱晓的父亲当副市长时一手促成的合作。UMCDC的建设,从本市购置土地两千亩,土地并不在市区的繁华地段,而是在本市高新技术开发区的边沿,依山傍水圈出来的一片农田和山丘。UMCDC与本市达成的意向性投资1000亿人民币,许诺在购置的土地上修筑一个高尔夫球场,配备一家钻石级商务会所,并在靠近高新技术区修建UMCDC的研发中心、实验室、别墅群、员工宿舍、湿地、公园、直升机停机坪等设施。在基地建设期间,UMCDC不断为本市的公共设施、学校、慈善机构赞助,树立起一个完美的慈善形象,得到一片赞誉。
一个拥有良好社会形象,被荣耀包裹着的一个大型企业,怎么会让曾经一手抚育长大的一市之长,要竭力倒戈一击。筱晓是怎么和UMCDC扯上关系的,她在其中扮演这什么角色?我要怎么去了解这些?我要如何去解开这个谜团?
带着重重的疑问和疑虑,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真的累了,这些日子思考得太多,脑子太热,都不好使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有人进出,睁眼瞟一眼是贺班长便也没有搭理,只顾自己睡去。这里是我的家,家里除了家人和朋友便没有别人,没有敌人,没有交易,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安全,安静,安心是家的标识。
沉沉的睡了许久之后,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刻了。在厨房里溜达了一圈,冰箱里贺班长已经送来了许多食物,简单的填饱肚子后,我开始来销毁这些文件。
“你就这么在自己屋里烧这些东西,小心邻居打119火警哦!”我吓了一跳,贺班长提着一推东西进门,见我正在用打火机烧东西,颇有微词的说:“你真是野久了,这可不是天地之间的山野之外,这是家,社会群落,你要学会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和生活原则,千万不要随意去破坏。”
我定定的看着贺班长,一个和我一样的乡下野孩子,如今已经不再是野孩子,连军人身上的戾气都消失殆尽了。他是完全适应城市的生活了,是绝对的一名城市人了。
贺班长把门窗打开,见我朝他笑着,莫名的问:“笑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嘛?”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我out了,都快被时代淘汰了。”
贺班长从他搬进来的一堆物资中,扒拉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一边打开包装,撕掉标签,接通电源,一边说:“不要太鲁莽,以后销毁文件用这个碎纸机,别看它个儿小,可是销毁后的资质文件是无法复原的,直接成纸末了。”说着,贺班长把桌上的文件拿起来,往碎纸机里塞,“这些都看完了,我销毁了哦!”
“嗯!”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怎么这个温狄和你如此像呢?”贺班长一边碎纸,一边喃喃自语,突然贺班长猛地提起正在碎的一组照片,放在桌上捋了捋,盯着照片看了看,又抬头朝我看了看,重复了几次类似的动作,倒让我诧异了。
“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贺班长把照片推地给我。我拿过半截照片认真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异常。
“没看出问题?”
越是这样提示,我便越是将目光锁定在照片背景等之外的信息寻找上,看了许久实在是没发现什么问题。贺班长笑着从卫生间拿出一面镜子递给我“你自己对着镜子比较一下!”
拿过镜子,对着照片看了看,我的心都凉了。这个温狄竟然和自己相似程度那么大,以至于我看了又看,最后倒是愣住了。
“你呀,还大学生呢,是当局者迷,还是当兵当曰了,这等木讷。”
是啊,我努力的对外界关注得细微如发,却好久没有关注自己这张脸,这照片那么熟悉,是因为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呵呵,把这张照片留下吧。”贺班长把照片丢在桌上,继续销毁文件。
“你有什么打算?”
我抬头看着班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一则我确实还没想好,再则我不想把班长牵涉其中,毕竟他有家室了,而筱晓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
“还没想好。”
“你慢慢想,我会随时配合你的。”
“班长!——我——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参与这事儿了,我怕……”
“扯淡,什么叫不参与这事儿,我已经参与了,还能置身事外嘛?”
“我想,为了嫂子,为了你的家庭,你最好别牵涉其中。只从那名狙击手的出现,一枪就狙杀了市长,这件事就不那么简单了,你还是不牵涉其中比较好。我反正孑然一身,没什么牵挂,而你却不一样的。”
“哎!当我穿上军装哪天,已经身不由己了。咱们是兄弟,你和小牧、岳枫、王羽、谢垣等他们之间长出了兄弟骨骼,我们之间就没有嘛?要是小牧和岳枫在,你会拒绝他们参加嘛?”
“会!当初因为我没有勇于拒绝小牧复仇,才导致那场悲剧。一直以来,我深深的反思,纠结,努力的抹去那段历史,学会了思考,为别人思考。”
“你是长大了,如果是今天,你要是能回去,肯定是一名更好的金雕队员,肯定能更好的带领一个团队完成更多任务。”
“哎,回不去了。岁月不饶人,时不我待。我恐怕是连枪都拿不起来了哦。”
“这样吧,我成天陪着你倒也不现实,但是想让我不管你也不可能。你自己思考着,慢慢来,不要着急,我随时听你调遣。”
“好吧!谢谢!”
送走贺班长,我静静的在窗前坐下来,瞻前顾后的思考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计划着如何行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去相馆找着破碎的照片翻拍一组我的照片。至于这照片怎么用,我还没想好,但是既然能够把摄影师给骗过去,那么我想这这张脸是可以用的。除了处理照片,我开始大量搜索温狄的资料,并不断完善我的计划,不断思索、推演、构思、设计,直到一个完美的庞大的营救计划逐渐形成,当然我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欺骗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