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漫无目地行走在街上,走走停停。王米儿不时又抬起头眺望头上天空,或许是眺望霓虹灯。米儿的脚在平坦的水泥地上摩擦,低着头,缓慢地走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而一旁的俊宥全身感到一种熟悉的轻松的舒适。这种感觉以前有过,是极好,奇妙的。
上一次他与异性深夜走在街上的时候,是在两个月前。
俊宥是公司里的员工中的元老级人物,很多事情自然要比新来的员工老成持重,懂得多,摸得透的。
员工的流动量比较大,新来的员工是必须要在公司与老同事和新同事一通打好关系的,藉此来站住脚,巩固自己在公司里将来的位置,而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俊宥工作的公司规模不大,员工全部加起来不过才二十几个人。
他算是整个公司待得时间最长的了,很多他们部门内的事情,若是经理不在,基本上就他定主意。一些人心里觊觎他这一点,但表面上也不说。
俊宥在公司是属于那种乐于助新人,却不善言谈的那类人。长久下来,他与同事之间的关系,还是相处得不好。
小周应聘进公司那天,经理安排他领小周去看宿舍。宿舍偏远,坐公交十分钟才能到。因此,公司里的员工有恋爱对象的,或者伴侣的,选择自己在外租房。俊宥虽未谈对象,但也即是如此。
小周长得漂亮,高中肄业,第一次就进入了俊宥工作的这家公司。开始几天,俊宥在工作上就帮她解决了许多问题。渐渐地,两人熟悉了。
下班后,两人索性一起出去吃饭,一起在公司同进同出。
那天,部门经理安排小周和俊宥一起加班赶点资料急用。完成下了班后,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俊宥忍着全身的困倦送小周先回宿舍,来到宿舍门下。他没有表现得如绅士那般的客气,直接和她上了楼。
那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他初尝到了小周的肌肤的芳香,嘴唇的绵软。小周也终于试到与男人之间的****之奇妙。
然而,两人这段感情谈了半个月没到,各自地就散了。
原因无从得知,正如当下世间的感情般如白云苍狗,稍纵即逝,主要问题不能算在个人的头上。
但若要说有,还得说是俊宥。那晚之后,他便不愿再踏足小周的孤房。说到底无非就是俊宥混蛋,伤了小周。
自此后,两人在工作中变得形同陌路,谁也不认识谁似的,公司的同事也为此疑惑不解。但大家都若无其事的继续工作,加班。正所谓,“事如春梦了无痕”。时间一过,感情也愈合得快了。但没过多久,同事间都不知是何缘由,小周就辞了职,离开了公司。
两人沉默不语,却又知切对方的心思。米儿在他身旁走着。这次,只是时光不同,场景人物不同罢了。
“你不是说前段时间你分手了吗,能告诉我为什么?”米儿开口问。
“前段时间?那时候不是因为工作和你的原因嘛”俊宥轻描淡写地说。
“其实小时候,你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她讪讪诺诺地又说。
“……”听到她这样说,俊宥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又复杂的心情来,但这个问题显然他并不能回答上来.
在感情方面他不习惯主动这是真,心里害怕真正爱上一个人,也是真。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臆想。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生活在他的幻想之中。他爱她,为了她,他可以放弃工作,伤害小周,放弃可以放弃一切东西,他的灵魂深处是钟于她的“王米儿”。
俊宥止住了脚下的步子。米儿忽而也停了下来,走到俊宥前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真是这样吗?”米儿说,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
远处一辆的士的车灯亮着,飞快地向他们疾驰飞来,行驶至俊宥旁边时,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头,问“两位准备去哪儿,上车吧”。
俊宥乜斜了他一眼,这是一个圆脸的中年男子,粗糙的脸面上像敷满了黄油,油腻腻的,但他依然保持着满面的笑容。
“我送你回去吧”俊宥看着王米儿,嘴唇微动,心里想多点说什么,但也只说出这一句来。中年男子看向王米儿,眼神中似乎询问王米儿的意思。
“不用了,那个……师傅您先走吧”,王米儿微笑着说。
中年男子睥睨一眼,撇了撇嘴,转眼间开车远去了,车尾带起一层微小的尘垢,风把街道上散落的塑料袋、垃圾激得四处飞舞着。街道上冷冷清清,俊宥心里开始有些茫然起来。
秋季的飒风虽不那么凌冽,但轻微刮起点秋风,风顺着袖筒灌遍全身,无孔不入,使得只穿了一件厚质长袖衬衫和休闲黑色裤的俊宥全身有点瑟缩起来,俊宥不自然的抱起双臂,看看身旁的王米儿。
王米儿上身是件淡橙色针织衣,下身青黑色的紧身裤,冷风自然就侵袭不了她。
“太晚了,你打算去哪儿?”俊宥轻声轻语地说,但转念一想,又怕她不高兴;误以为自己已经不耐烦理他了。
王米儿稍微的昂起头,瞥了他一眼,装作没有听清楚的样子。“我走累了,你送我回去吧”,王米儿说,话语中并没有丝毫地不快的意思。
然而,俊宥心里显然不会这么想,心里颇有些悔意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但他又不好主动表示出自己的歉意,便回答到“嗯,那走吧”,“哦,对了,明天你不用上课吧?”俊宥接着又问。
“不用,明天星期六啊。怎么了”,米儿淡淡的回道。
俊宥没有再说话。清冷冷的街上,几乎只剩下了两个人,轻轻稳稳地走着。他们走在昏黄的街灯下,街灯把他们的身影缩小,或者突然被一旁一米高的万年青树遮挡住。
王米儿将手悄悄地伸进俊宥的手肘,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俊宥没有说话,默许了。
俊宥心里隐隐明白她的意思,她需要自己,需要王俊宥这样愿意爱她的男人。别看王俊宥的嘴上不说,但心里的想法被她抓得死死的。
毕竟她在上大学呢,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的课,心理学,管理学,逻辑学之类的,最重要的是她每天还要和寝室的人表面相处,背地里却各怀鬼胎,巴不得她早点离开。
也许这只是她一时的想法,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王米儿把头微微的靠了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能明确感觉到王米儿的体温,还有她的针织衣很柔软,头发很清香。
他不自觉的抓住王米儿的手,可王米儿是那般的冰冷啊!冰冷得就像一颗封藏尖锐的冰块,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委屈和孤独了。
俊宥难以揣测出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又怎会知道王米儿晚上还要到酒店做兼职呢?虽然工资不怎么多,但也足够养活她自己了。以前表面就寡言少语内心却孤傲,不甘于凡的她,这几年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从考上大学,孤身一人至此,勤工俭学,已经有两年了。
两人终于还是拦了辆车。来到了俊宥住的旅馆。火车站这一排排的楼房几乎全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店和旅馆,五颜六色的招牌灯明晃晃的亮着闪着。周围人影稀散,却还有几处摆小吃摊的,摊主不遗余力的忙着招呼顾客的小吃。
俊宥拉着王米儿的手,走近自己所住的旅馆,看着周围的环境,觉得身体也有些异样了,浑身暖洋洋的。
两人路过的这些小摊的时候并没有转脸去看这些人。这些人对他俩自然也只是熟视无睹。
然而,走了几步,还是有一个摊前冷清清的脸上冻得黑紫的摊主,叫住了他们。“两位要吃点什么”他笑盈盈的说,“过来看看,这里什么都有,给女朋友带一份回去吃也好……”说完,他笑盈盈的脸上转来看向了王俊宥。
王俊宥停顿了,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他并不想对摊主理会太多。他微微捏了下王米儿的手,示意她说“饿吗?我给你买点东西回去吃”。
王米儿看着摊主沉默片刻,她心里想说“我不饿”,然后马上和俊宥离开异味繁重的这里,况且现在她也不是很想吃东西。但随即她却说“那…带一份吧!”中间停顿了一下“哦,不,带两份吧”她立刻又更正过来。
“嗯,好”王俊宥轻轻地对身旁的王米儿答道。这时,在一旁看着俩人的摊主,脸上竟露出欣忭的神色来。
“两位要吃点什么?”摊主高兴的问,每等俊宥接过话回答,他接着又说“我这里炒的,煮的,烤的,什么都有”说着,他边用手指指出各个小铁筐里的食物,面、米粉、白饭、和各式各样的小菜后,眼神里散发出期待的微笑。
俊宥低声和米儿喃喃几句后,要了两份炒饭。接着便看他拿着炒锅,心意盎然的忙碌起来。
他的手看上似乎不是很干净,手背是黑色的,手掌是乌青色的。俊宥要了两份炒饭。接着便看他拿着炒锅,忙碌了起来。肥硕的大手握着炒锅把手,给人看上去就没有半点食欲的意思。
王米儿在身旁看着,摊主的手经过长期风雨的打磨已经变了样了,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同情来。想想在这个社会奔波的人已是如此不易。而他们,每晚无论刮风下雨,总是要准时到这里来谋生,因为只有晚上,出来闲玩的人才多,人多,他们的生意也就好做些。而这个点,街上几乎已经人迹罕至了,他们依然还一如既往的固守在此,等待顾客的来临。
摊主穿过小吃车,将两份炒饭递向了王俊宥的手,俊宥一边准备从兜里掏钱,一边准备去接。但这样终归不便操作,最后还是,王米儿抢先一步接过摊主手中的炒饭了。
这时俊宥的手已经松开,两人继续缓缓并列着,走向那座微不足道的挤在一长排楼房中间的旅馆。